十三娘妍媚青春的脸上,黯然混合着让人难解的释然,忽而又洒然笑道:“听说曾有人给他物色,可一桩也不能促成。后来,他就同陛下明言,若不是他心许之人,他宁愿孑然一身,终身无伴。”
听了十三娘转述的话,望月不觉轻轻冷哼一声。
十三娘不免诧异看她,本来因十三娘的话若有所悟的庆丰亦一齐望向她。眼神齐齐盯住她,似乎都在要她解释。
望月只得在心里暗笑自己,因与同辈姊妹聊天,一个不自觉的哼声就自找了这等麻烦。
望月见二人还目光炯炯地望她。只得简单应付一句:“我看这西炎太子,并非是有深情之人。”
所以,这厮何来的心许不移之人?传说中的保龄吗?他也许也有几分钦慕保龄这等佳人,却未必多么深情吧。
庆丰若有所悟间,立时垂眸不语,默默地啜饮新上来的花茶。
而卫十三娘却似遭受打击似的,脸上神色变幻着,喃喃地似不可置信:“殿下是说,他单是以此为借口,婉拒陛下为他赐婚?……殿下,莫非他其实无意迎娶汉女?是否他正想回他的戎国去……”
望月简直想以手抚额了,这可就愈发走向阴谋论了——这世家的女郎可真是了不得。
不过,这西炎太子身份似贵而轻,处境似安而虞,他的婚姻之事倒许真有不可示人的黑幕也说不定。
望月赶紧将话往不太敏感处引导:“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西炎太子与襄阳侯为伍,镇日无所事事,撩是生非。尤其……在某些地方不知检点——”
望月话及此处,戛然而止,见十三娘似觉不能信服,她心里正暗自懊恼,不想庆丰恰好为她解围:
“嘉善说得在理。我几回撞见那太子撩逗宫女。一回襄阳侯强使一个宫人,呃……那太子竟在一旁欢笑怂恿……听说,那宫人后来竟投缳自尽了……”
望月心中一刺,神色不觉寡淡了一些。
这点不快倒不单纯为那薄命的宫人,是襄阳侯这厮近来对冯皇后十分怠慢礼数,其母城阳长公主也屡对皇后不敬。
其实,庆丰这里适才想及襄阳候,差点要问望月当初力拒与襄阳侯的婚事,可也是因看不惯襄阳侯行为放荡。
但庆丰到底及时悬崖勒马,没有问出来——
嘉善与襄阳侯的决裂,其中关涉一位皇子横死,本是极危险的话题,何况卫十三娘还在这里。
其实十三娘未尝没有好奇心,但正如庆丰所顾虑的,皇族家事她本就不好随意探听。
况且,十三娘此时心思还在西炎太子那里。
她曾不顾上族贵女的尊严矜持,对一个异邦质子频诉衷肠,指望他们能两心相许。
在外人面前她亦曾不避羞赧,坦荡荡地承认她爱慕太子,平生夙愿便是同他鸳侣同巢,终成眷属。
因此声名狼藉之后,她被先未婚夫家退婚,父母诸方相看,为她重新择选出一介身世寒微的士子。
在将要成礼落定之前,她苦苦求得父母大人应许,去驿馆见了西炎太子一面。
只这一面,西炎太子成功叫她死了心。即便她因此放弃了多年一厢情愿的追逐,她也并非因为那屹扎可厌可鄙,才最终放弃了。
她可以接受他心有所恋、不愿勉强相就一无意之人的理由。
或许也能领会他因身世羁绊,不愿娶一位在西炎国内不能助他的汉女为妻。
却绝不能认同西炎太子是猥琐下流的不堪之人。
她便向望月追问道:“殿下果以为那屹扎与襄阳侯一样不堪?”
话说出来竟有些质问而要求确定回答的声气。
庆丰一时并不插言,只转头看向似在暗暗无奈的嘉善。
十三娘本是颜色秾丽的丰润女郎,她若爽朗欢笑,也许阴晦的暗室也要璀璨生光。
此时眉蹙浓愁,眼含情花,意切切似有无穷的烦恼愁绪,看着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寻常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