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云又是一愣,连忙解释道:“有一回我去留月阁送衣服的时候,曾经听见国主这么叫她。苏小姐人又长得漂亮,自然就记住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锦姐姐生得好看,任凭谁都是过目不忘的。”溪宁调皮地冲苏锦眨了眨眼睛,苏锦淡淡地笑笑,冲着琼云欠了欠身子,算是行了一个礼。“对了,姑姑,听说前几日净衣池走水了,烧的很厉害,看你也清瘦了不少,现在情况如何了?”
琼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惋惜,“我倒是没事,只是可怜了那些个无辜丧命的姑娘,正是大好的光景,被这无妄之灾夺了性命,真是太惨了。”说着便又是红了眼眶,她背过身去抹了下眼睛,指了指净衣池后头那一片焦黑的废墟:“本来早就该清理下姑娘们的遗物,只是走到那里便不忍心再过去,便拖到现在还没整理完。”
风吹过空无一人的残垣断壁,仿佛是有人在呜咽一般,哭诉着自己的不幸,方才还一路嬉闹的溪宁此刻也是满脸的凝重,就连说话都有了一丝哽咽:“太可怜了,姑姑,不如我们来帮忙一起整理吧,那些姐姐们的遗物也好快些交到家人手里,让他们好歹也留个念想。”
琼云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那真是帮了大忙了,我和其他姐妹总是片刻就不忍心再翻看了,有你们在大概我也能坚强些。”她说着面色有些惨淡的笑笑,其实琼云明白,自己何尝是在为那二十多个死于非命的姑娘惋惜,她只是痛惜自己曾经美艳高贵的躯体竟在这样一个寒酸的地方付之一炬,纵然她再如何决绝,一想到这里还是心疼到无以复加。
三个人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这座屋子是火灾中损坏程度最小的,翻开那些掉落的瓦砾碎片,埋在下面的床铺木柜大多只是被烟熏黑了一层而已,保存在里面的东西则是毫发无损。三个人沉默着将翻找到的东西按照原主人的床铺摆放整齐,有些衣裙和手绢还是簇新的,大概是原主人好好收着不舍得用的,而眼下却再也用不上了,这般想来,苏锦的心里便又是闷闷得唏嘘一片。
“呀,这是什么?”琼云突然间惊叫了一声,溪宁和苏锦循声看去,只见琼云的腿上摊开着一块素色的锦帕,像是从什么衣物上撕下来的,一时间也说不上有什么奇怪,只是凑近看了才发现有异样,那锦帕上整整齐齐的红色图案原不是花样,而是字,况且看着字的颜色,这货真价实得是一份血书啊!
琼云将锦帕递给苏锦,一边感叹道:“这床铺是那位落难郡主傅梅音的,不愧曾是傅家的千金,随便一扯便是上好的绸缎。可惜姑姑我大字识不得几个,苏小姐,你给看看这郡主殿下写的是啥。”
苏锦接过绸缎,那殷红的字体着实红得有些刺眼,而更刺痛苏锦心脏的是这文字本身:
“小女子傅梅音,为龙域锦都傅丞相嫡女,父亲奉国主苏承英密令集结军队征服妖族沐月。哪知实为圈套,父亲被诬陷勾结外敌,流放蛮荒途中死于非命,而苏承英借机夺取我傅家财产,又以沐月国有谋反之心,斩杀仇夜长老,扶持新长老继位。可怜我傅家满门都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小女子势单力薄,性命更是朝不保夕,恐怕此生都无处申诉冤情。若来日有有识之士能看到这份书信,不求阁下为小女子申诉冤情,只求阁下能记得我傅家的冤屈,点上一盏寒灯,好在这人世间留下一丝念想。傅梅音绝笔。”
“上头写的什么?”琼云凑过来问道,溪宁听到了动静也把头凑了过来,苏锦慌忙将锦帕叠了起来,“不过是女儿家思念亲人和情郎的寄托之词。”
“我也看看。”溪宁伸手便想来拿,苏锦眼疾手快地将锦帕收到放置的木盒中:“都是故去之人的私信,方才看了已经是对死者的不敬了,就别再造孽了。”
“唉,这郡主也是可怜,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孤苦伶仃一个人,这些东西大概只能慢慢烧给她了。还记得她父亲过世的那天,她哭得都晕过去了。”琼云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经意间眼眶又红了。
“姑姑,多嘴问一句,这火是何时起的?又是如何起的?”苏锦问道。琼云回想了片刻,答道:“时辰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约是过了三更的,我起来时火势已经很大了,虽说房间里确实是放置了一些易燃的窗户纸,但是旁边的几间屋子并没有,照理火势不该蔓延得这么快才是。”
苏锦听了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拉着溪宁到房间的另一头去收拾去了。回白府的路上,两人的心情总有那么一些沉重,都默默地低头走路,苏锦倒并非单单是为了那惨象而伤感,她在琢磨着傅梅音的那份血书。以她对傅梅音的了解,她娇生惯养,绝对不会有胆量为了要陷害一个人而引火自焚,更何况这份血书还可能付之一炬,这样令自己痛不欲生又得不偿失的事情相信傅梅音是断不会做的。那便就只剩下有人要蓄意谋害她这一种可能了吗?方才待在苏承英那里,他只字未提傅长轩的死讯,是他不知道还是想故意瞒着自己?若是前者,那又是何人告诉傅梅音她父亲的消息的?若是后者,苏承英为何要瞒着我呢?是其中另有隐情,还是……
藏在袖口中的手指摩挲着那块锦帕,刚才在烧傅梅音的遗物时,苏锦偷偷地将这块锦帕藏在衣袖中,只是眼下她着实想着有些头疼,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只是一点,她坚信苏承英的为人,是绝对不会为了要占领妖族而伤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再者他平日里如此懒散,若是又多了沐月国这么一块领地,想必最不开心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不知不觉夕阳西沉,白府的府邸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远远地,苏锦便望见,白府门口的廊柱上似乎倚着一个人,那人往她们俩的方向望了一眼,便飞身跃下台阶,向着她们飞奔而来,身边还……跟了一条狗。
“喂!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苏锦刚看清来人,那人便已经飞也似的跃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是只是去送些花束吗?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只是碰上了净衣池的琼云姑姑,闲聊了一会儿罢了。”看着白琢寒紧张的模样,苏锦却觉得很安心,她轻轻握住白琢寒的手,一手偷偷将那块锦帕藏进了腰带里。
一旁传来两声欢快的狗叫,溪宁逗弄着绿豆糕,表面上是在和绿豆糕说话,眼神却狡诈地看着苏白二人的方向:“啊呀,绿豆糕啊,我们这下都成了这里多余的人和狗了,还是速速离开,去看看奶奶给你的狗粮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我的好妹妹,我们一起回去,让你的琢寒哥哥和绿豆糕一起走,他们俩看着更般配。”苏锦说着忍不住笑出声,她不顾白琢寒满脸的不愿意,甩开他拉起溪宁便往白府的方向跑去,留下白琢寒和绿豆糕一人一狗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着两个姑娘嬉笑着跑开的背影,白琢寒叉腰无奈一笑:“唉,绿豆糕啊,你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女狗子,可不能惯成这样。”
绿豆糕似懂非地把头一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