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能放下曾经的一切,敞开心怀,实为乐事。
我笑了,这一次是由衷的笑。我以为我与明廊是敌对的关系,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们相逢是为了给彼此希望和力量。
我们屯了些粮食,未来很长时间应该都不愁吃喝。
有一日,我们看天气很好,便在屋前堆起了雪人。明廊还煞有介事的跟我说可以镇宅。可是堆着堆着明廊拿起手中一大块雪花滚成的石头砸在我身上,自己还在一旁得意的大笑。我感觉有几片雪花灌进我的身体,冰冰凉凉的。意识到被砸,赶忙拿起地上的雪花开始反击。
冬日里的雪花虽然寒冷,但却给人一种静谧安宁的力量。我与明廊嬉戏打闹,忘却了许多烦扰。
明廊的雪球砸过来,我只顾着躲避,没有顾及脚下地滑,容易摔倒。不过摔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不是第一次摔。可是这一次却与前几次不太一样,因为不疼。软绵绵的,却很有力量。
“师兄,你终于来了。”明廊惊喜。
我慢慢睁开眼,方才发现刚刚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结结实实摔在了昀潭怀中。我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如潭水般清澈幽远,让人捉摸不透。只见他双唇微动:“凝儿,没事吧。”
我从回忆中惊醒,自知失态。匆忙起身,哪知脚下地滑,险些再摔,幸好被昀潭扶了一把。
“谢谢啊。”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接二连三的出糗,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雪花像个犯错的孩子。
明廊见状,不由失神,但很快上前同我说道:“凝砚,既然有师兄照顾你,我就先回国学院喽。你也知道我才刚入师门,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走了。”
我抬头拉住她的手,有些不舍:“你要走吗?”
明廊看我依依不舍的样子,不怀好意道:“怎么?舍不得我,舍不得的话就赶快跟师兄回国学院。大家都在等你。”
“那你路上小心。”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不愿回永安这件事。
当我看着明廊沉鱼落雁的面容,再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不知为何还是会觉得心痛。
从前的我并不像明廊那般拥有羞花之容,但至少也不是现在这样狰狞。
明廊见我依旧坚决的态度,无奈叹气:“师兄,那我先回去了。记得一定要把凝砚带回来。”随即还摆出握拳加油的姿势。
昀潭点头,面色沉静:“会的。”
在漫天大雪的小镇上零落的茅草屋前,明廊转身的瞬间泪水还是不争气的落下来,悄无声息的没入雪间,消失无痕。
凝砚,我愿放下我所有的执念,只为你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不仅仅因为师兄的心意,也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看着明廊渐渐消失在雪地中,说:“昀潭哥哥,你回去吧。凝儿在这儿过得很好。”
“是吗?”昀潭含笑,笑的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暖洋洋的,“那我就只能留下陪你。对了,那雪人是不是你们堆得,还没堆完,我帮你吧。”
还没说完,便开始堆起了我和明廊那个未完成的雪人。
昀潭将地上的雪滚出一个很大的雪球安置在雪人身上,后来才发现这头都有身子大小,实在不合适,又开始修修改改将雪球劈掉一些。他做的很认真,好像真的很好玩的样子。还不时让我帮他拿些工具装饰一下这个雪人。
我几次想开口劝他回去,但每次话到嘴边,他总能找到些事情让我帮他。
婆婆近来身体有所好转,今日听见我们在外面玩闹的很开心,竟能起身下床走动。婆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前,呼喊道:“凝砚,今日是不是又有朋友来了?”
连日来婆婆都卧在床上,今天起身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我欣喜的跑到婆婆跟前:“婆婆,你起来了。阳光很好,我们晒晒太阳吧。”
婆婆摸着我的头发,粗糙的双手满是温柔的力量。
昀潭见到婆婆,礼貌打招呼:“婆婆你好,我叫昀潭。”
“你是来带凝砚回去的?”婆婆慈笑的点头。
“是的婆婆。”昀潭回的坦荡。
我赶忙招手回绝:“不是的婆婆,我不走。啊——”
我刚说完,婆婆便弹了我的脑门,害我吃疼的叫出来。婆婆责怪我道:“你本来就不属于这儿,自然是要回去的。”
“婆婆,我去给你做饭。婆婆想喝鸡汤还是鱼汤?”我和明廊挣了点钱,所以近来我和婆婆的生活好了许多。
婆婆伸出手,握着虚空,声音轻柔:“婆婆年纪大了,吃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拉着婆婆的另一只手,透过婆婆的手掌看见远处的大树挺拔俏丽,看见阳光倾洒大地,看见风儿掠过指尖。。。。。。好像世界竟在掌中。
昀潭在厨房帮我洗菜做饭,我忙着生火,但今日的柴火怎么都只能生出些小火苗。我不抛弃不放弃的继续扇,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人,那神情很无奈。
“你说你生个火,把自己弄得跟个花猫似的。”昀潭替我擦额头上的灰烬。
离得很近,我能清楚的听见他徐徐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让人有一种熟悉的悸动。我看着他的眼睛,清亮深沉,还有他眼中那个不堪的自己。
我撇过头,自己随意擦拭着,继续生火:“我没事,谢谢啊。”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这件事我已经不再那么在意。可是自昀潭出现开始,那些过往留在我脸上的伤痕又清晰的出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昀潭接过我手中的扇子:“我来吧。”没多一会儿便将火生好。
“你怎么这都会?”堂堂太子殿下,竟然会做这些事,我很奇怪。
“嗯。。。。。。大概是因为师父曾罚我当了三个月的厨房伙夫吧。”昀潭追忆起往事,嘴角上扬。
我想到无识院长好像经常罚昀潭的模样,不觉好笑:“无识院长还真是厉害,竟然敢动不动就责罚太子殿下。”
“对了,凝儿。”昀潭一边做饭,状似无意的说,“我已经不是太子,以后也不会是人皇。”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昀潭思索片刻:“朝堂上风谲云诡,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改朝换代,何况只是换个太子人选。不过我现在当了镇安王,倒是卸下许多重担,以后你还可以是镇安王妃。”
我努力想听出些他话里的心思,终是无果,看着他问:“你不想当太子是因为我吗?怕我会担心自己的样子担不起太子妃或者王后,对吗?”
我的模样若真成了太子妃,也不过就是个笑话。而昀潭从来高高在上,他所过的地方,必定万人瞩目。所以他是不是想平淡一些,再平淡一些,如此便可与我在一处了?
昀潭哑然,半晌才回我:“如果你不喜欢,这镇安王我也可以不做。我们就在这儿开开心心的,好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确没有勇气陪他接受那些瞩目的眼光,但我也不愿意让他陪我在此平凡。或者说,他根本不会陪我平凡度日。
就像当年梁鱼哥哥一样,终是会为着天下苍生的使命而离开。可我不像他们,心系苍生,我只希望可以和我想在一起的人永远在一起。
晚膳过后,我与婆婆同住,让昀潭睡在我原来的房间。我望着镜子,揭开轻纱,看着镜中自己丝毫不见好转的脸。那张脸几乎都是纵横斑驳的伤口,因是那时毒素蔓延所致。
我颤抖的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崎岖不平,胸腔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哽咽。
“轰隆隆——”低沉的雷声传来。
我慌忙捂住嘴,忍住眼泪。因为太用力,低喃起来。
天道伦常,不该打雷的冬天万不能莫名其妙的有雷声,人们会心生恐惧,觉天有异象,必有大事发生。
昀潭握住我因用力而指关节泛白的手,轻声道:“凝儿,都会过去的,你会好起来的。”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那番痛苦还未消失,我努力平复情绪,抽回手抚上脸颊,说着违心的话:“昀潭哥哥,你没有来的时候,凝儿觉得生活很安宁。可是你一来,凝儿就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如今这样的面貌,看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感觉。即使凝儿知道你不会嫌弃,可凝儿的心真的很痛。你回永安吧,好吗?求你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除了最后那一句‘你回永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