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昏黑,远处的山脉如一把横卧的黧黑的弓箭,山路上是顺着斜坡淌下来的浊黄的雨水,漫山遍野都是风雨飘摇的声音,响在耳畔让人脑袋发懵。
拖拉机停在一个岔路口,往左是圣台,往右是男人的家。男人先下了车,让苏言穿着他的雨衣,自己消失在雨幕里。
苏言又跟着拖拉机颠簸了好一会儿,浑身的皮肉都隐隐作痛。司机忽然停下来对她说:“前头就是圣台了,路不好走,过不去了。”
苏言看了一眼,前头是一条河,河水浑浊汹涌,中间隐隐露出几块大石头,横着从河这边延伸向对岸,间距一步的距离。
她道了谢爬下车,走到河边。石头被打得湿滑不堪,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河中被水冲跑。过了河,就能见秦锐了。苏言手脚并用地闯了过去,在河岸摔了一跤,蹭了满身的泥。
她爬起来,揉了揉膝盖,赶了这几天的路,浑身的骨头疼的都快散架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用废零件组装起来的破娃娃,稍微动一动就要坏掉。
她把雨衣帽檐往下抻了抻,看见不远处有几座平房。快了,再坚持一下……她撑起最后一股力气咬牙走过去。
平房之间的青石板小路成了河,不过水还算清澈,苏言淌着水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攒起力气拍了拍大铁门。
有人来开门,看见她吓了一跳。
苏言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调:“请问您知道秦锐在哪吗?”
那人“哦”了一声,“他在上头老郭那里呢,哎呦这雨太大了,你快先进来,我打电话叫他下来接你。”
苏言点点头,她实在没劲儿了:“麻烦您了。”
主人家把人安排在门廊底下,给她倒了杯热茶,用座机打了个电话,乡音浓重,苏言听不太懂。
她坐在马扎上,没好意思喝人家的水,只捧着暖手。好不容易才到地方,却生出些胆怯。她看着自己满身的泥,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候。
过了没五分钟,大门被人推开,挂在上面的锁头当啷一声,苏言下意识放下茶杯站起来。
有人穿着雨衣走进来,雨靴踩在水里发出啪嗒的声响,高大的身影渐渐在苏言的视野里变得清晰,那双漆黑的眼睛一下锁住她。
她紧紧咬着牙关,梗在原地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