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修桓对楚辛夷的了解,这样的场合下将一只镯子搬到台面上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无理取闹。那么便是想借此传达些什么。联系方才入殿前楚辛夷貌似闲聊实则有意地给他看风长豫的信件开始,一切便都是有预谋的。莫非陆相爷有假吗?
南修桓让这个猜想着实吓了一跳,忙把那点小心思藏回肚子里去了,心慌意乱地打量起周遭来。
南修桓尚能注意到的事情,宋秉淮自然也能注意得到,何况黎妃盈盈美目中的深意,简直让宋秉淮后背发凉。
黎妃并不是最关键的那颗棋子,但眼下看来这枚不慎关键的棋子已经换了棋手了。
宋秉淮闭了闭眼,心知大势已去。他求的是功名利禄和一口气,但这和他一条命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黎妃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手上小幅度在裙上划着什么,宋秉淮仔细分辨片刻,方察觉他写的是两个词:公主,保命。
宋秉淮无声将视线转向了楚辛夷,暄和长公主似乎一直都在注意着这边,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去,给了他一个含笑的目光。宋秉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眼中便尽是坚定。他跪伏下去,扬声道:“罪臣有一事要奏禀陛下,事关重大,请陛下分辨。”
越帝道:“你说。”
“陆相方才所言兄长一事,有所欺瞒。”宋秉淮直起身子,毫不意外身后如火焚一样的目光,大声道:“以假充正的并非只是一只玉镯,而是一国之相。”
越帝收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罪臣知道。”宋秉淮道:“罪臣今日要告的,就是陆相冒名顶替的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二皇子楚天英怒极,一手指着宋秉淮,声音都在颤抖:“宋秉淮你好大胆子,敢污蔑当朝丞相!”
宋秉淮置若罔闻,接着道:“当年中了科考状元的是陆家兄弟中的弟弟陆廉,但兄长陆清因舞弊入狱,勾结几个江湖人买通了狱卒将陆廉换入牢中,而陆清则顶替陆廉之名入朝为官,便是今日的陆丞相。”
事已至此,陆廉仍在垂死挣扎,他怒斥一声:“一派胡言。”然后转而向着越帝跪下:“陛下,罪臣一面之词,不足为证,臣恳请陛下重刑审问,以还微臣清白。”
楚天临头一个不同意:“陆相这话可是过了吧,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不过几句话就要重刑伺候,也不知是当真要一个清白,还是急于杀人灭口?”
陆廉正色道:“微臣为官二十年,自认无愧天地百姓,无愧陛下,哪怕资质平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让这必死之罪的罪臣一句话误了清白名声,三殿下难道觉得微臣不该讨这个公道吗?”
“够了。”越帝皱眉,似乎不耐烦听这样的争执,他问宋秉淮:“你说这话,可不是空口无凭就能取信于人的。”
“罪臣知道。”宋秉淮说:“臣有证据。扬州浮世楼主陆江雪,是当年真正陆廉的结发之妻,可以作证。”
陆廉仍是嘴硬:“臣从未做过任何欺瞒陛下之事,陆江雪是陆清的妻子,请她来,莫不是串通一气要来诬陷于本官吗?”
宋秉淮尚未想好如何开口,便听楚天麒道:“这不难办,既然那位不知真假的陆清先生曾出现在豫州,那便有迹可循,不妨派人寻得,带来朔阳当庭对质。”
陆廉咬牙,一句话尚未说出口,便让楚辛夷笑盈盈打断了:“不妨把陆大小姐也请来吧,一边是师父,一边是父亲,两边皆是亲厚,倒也公平,想必陆小姐能做个说明白话的人。”
陆苒?陆廉猛地抬头看向楚辛夷,为什么会提起陆苒?莫非……陆廉深吸一口气,不,还有机会,只要那个陆清和陆江雪死了,死无对证,或者再狠一点,陆苒也一并除掉,那便无人能定下他的死罪了。
陆廉想到此,大义凛然冲着越帝一拜:“臣复议,待到那时,必定是水落石出,臣可以等,但若臣是清白的,还请陛下将此罪臣从重处决。”
越帝应允:“好,着人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