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断命令身旁武士上前将子宇乱刀剁碎。
众武士看这少年功力出奇,均有迟疑,搦刀试探,未料子宇应对竟然大不如前,左右格避,险象环生,瞬间负创十余处。
众武士于是放大胆子上前劈刺,挣着抢着要将一击毙命,在主尊面前拔得大功。
墨黎断澜当下冷冷一笑,平淡无奇向子宇刺出一刀,这一刀刺得极慢,又极为平静,甚至在旁边一众武士看来是漏洞百出的。
但恰恰是这样一刀,最能要子宇的命。
便在此时,一只酒坛呼啸而至,所经之处数名墨黎武士齐齐倒地。
几乎同时一声巨响,墨黎断澜指向子宇咽喉的一刀,将酒坛击破粉碎,残存的酒水呲呲冒出白色火焰,瞬间消失无迹。
连一滴酒香都不剩。
震耳欲聋,耀光刺缕,子宇只在最后一刻,心房猛颤,恍然叫出一声:“师父。”耳视便即两无,□□再无一知。
“敢阻我杀此竖者,死!”墨黎断澜一个回身,看到天无痕,似无惊讶地哼道:“原来是你,正好正好。”
天无痕看着墨黎断澜满面似散犹聚的黑气,若有所思。
随即刀劈剑斩,满天裂隙,三十余合后,墨黎断澜终于打出了第一掌,天无痕也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血魔蚩!”
“血魔蚩”,准确来说是“血蚩魔功”,传闻是黎宗之神蚩尤身上的无世魔功,自蚩尤下,两千余年未曾现世,世人对其的了解,也不过限于于传说之中。
对于天无痕的判断,墨黎断澜显然略感惊讶,但又颇为钦佩。论及“血蚩魔功”,令世人闻声色变又备受黎宗推崇的,那位幽黎圣尊闻所练的“黎天大法”又算得了屁?这也是一直以来墨黎断澜内心之中隐藏最深的秘密之一。
想不到这黎族不世绝学,竟为一个轩辕之人轻易道破,墨黎断澜怒笑道:“无错,家师闭修隐世数几十载,半生死志,就是为了屠灭你们这些臭虫蝼蚁,尽受死戮吧!”
墨黎断澜瞬化成一团黑烟,推起一道血红乌黑的掌印冲向了天无痕。
天无痕凝神定气,剑影沉吟间,人与剑融为一束夺目青光,竟从墨黎断澜掌印中穿透而出,空间撕裂的声音戛然而止,霎时蔚紫斑斓,又重归平寂,再无片点声息光影。
墨黎断澜口角溢血,踉跄三步倚在墙上,不可置信地道:“人剑合一?”
天无痕脸上的皱纹,映着穿过残墙破壁的光芒,显得格外平静祥和,这一剑,直接击破了墨黎断澜体内的“伏魔之种”。
是的,墨桓死了,但也可以说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这世间。
但这一剑便是击杀了最后的墨桓。
墨黎断澜喷出一口黑血,委顿在地,道:“你宁愿一死......为了......”又喃喃自语道:“除了寒雪,这是我墨黎断澜一生全部的意义。师父......师父.......”
天无痕道:“无道魔功,就此为止吧。”
墨黎断澜无法接受,眼眸血红失去理智般怒吼道:“不!不!这不可能!”蓦地暴跳而起,冲破屋顶逝去。
秋风横扫,落叶纷纷。
天无痕看着子宇,想要伸手摸一摸子宇的额头,但一阵秋风吹过,他的身躯就散去了。
半截长剑,落在地上,犹自熠熠悲鸣。
寒雪寻访墨黎宫附近医堂药坊,当然也来过了三十里桥,但逢战乱之年,跌打外创之事格外常见,并没有足够的线索能够寻到子宇。
何况三十里桥的何神医早已不知所踪,更遑论还会有一个病人留在这里。
但这里却有一座新墓。
天无痕就葬在三十里桥,棺椁里就只放半截长剑。
墓碑上没有名字。
寒雪想着子宇被墨黎武士载出墨黎宫,若是际遇不幸,掩埋山野,想必也不会留有名字,又想到自己这些年孤苦伶仃,与子宇相遇结识,朝暮相处,眼泪扑扑地落下来。
寒雪不知这墓里葬的是不是子宇,但想来无名无姓,也是和自己和子宇一样的可怜之人。不觉悲从中来,采来鲜花香草流泪祭奠。
正是寒风萧瑟,悲伤之时。
忽然一只飞雁“呱”“呱”落在坟头,寒雪心中忽然一暖,道:“雁儿、雁儿,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么?”
飞雁立在坟头,“呱”“呱”叫着,扑棱着翅膀。
寒雪道:“雁儿,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飘零在外,无家可归?”
这时寒雪忽然看到飞雁脚上绑着信笺,仿佛明白了什么,伸手去取时,那飞雁却认生一般,不给寒雪取到,就飞走了。
寒雪借着月影看着飞雁远去,心中好不怅然。
没想不多时,又有一只飞雁“呱”“呱”飞来,这次落在寒雪肩头,脚上果然也有信笺。
寒雪伸手取来,霎时只觉漫天星辰都亮了起来。
“啊,真,真的是子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