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进诏狱的第二天,元和帝在早朝上大发雷霆,要求君臣反省,别总盯着皇帝那点的疏忽看。发你们工钱,是让你们给我干活的,不是让你们跟我对着干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元和帝终于找到了一个再次将所有朝臣卷起来一起喷的机会,骂得淋漓痛快。
骂完了,摆驾去了诏狱。
北镇抚司由于他的到来,很是忙乱了一回。诏狱里关着的人,大部分是重刑要死的,也有些是直接关到死,少量放出来流放三千里,客死异乡。咸鱼翻身的这么多年来只出现过两位。所以,整个北镇抚司对于“房客”们的态度就很不友好,因为完全没必要友好。得罪一位贵人的几率不比自己能中状元高多少。
于是,诏狱的环境脏乱差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圣驾要来,整个诏狱都慌乱了起来,这么点子时间,连打扫卫生都来不及只赶得及将明显的有异味的垃圾清理一下。
幸而元和帝过来也不是为了检查卫生的,一方手帕掩了鼻子,他径往柳氏的囚室里走去。
姜长焕跟在指挥使身后,也作一副诧异的样子,表情可以解读为窝勒个大擦您老不是来查案的么跑到个女囚房里你要干啥我就么,关个女人进来不对劲儿
对了,诏狱从来不关女人。其他的地方,还有女监,以女狱卒看管。到了诏狱这里,能犯下关到诏狱的案子的女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不止是他,周围的人表情也微妙了起来。元和帝噎个半死,别人不好骂,自己侄子倒是可以骂一骂的“还呆着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学得机灵一点前面带路。”着,还揍了侄子脑袋一巴掌,把他头上的纱帽打偏了。
无妄之料。姜长焕扶正了帽子,给他引路。
抬头的功夫,看到了元和帝身后还眼着几个有力太监,又有两个表情凶狠的老妇人,几人似乎还带着刑具慎刑司的人
柳氏被囚在牢房深处,还没有上刑,因为知道她比较重要,怕她死了,倒给了她一套还算干净的铺盖,这会儿正躺着闭目养神。听见门钥响动,倏地睁开了眼睛,人也紧张地坐了起来。柳氏常识还是有一些的,看到元和帝的时候怔了一下,细辨服色,不用板子喝骂,扑到了元和帝的脚下“陛下,陛下,妾冤枉啊”
要是能被这两句喊冤叫屈的话给糊弄了过去,他就不是元和帝了。仔细看了柳氏一眼,见她也是容貌端正秀丽,只是眼睛太过灵活。元和帝见过太多的女人,虽然很多人都在他眼前作戏,被糊弄得多了,倒也经验丰富。一瞧柳氏就不是一个安份的样子,甚至比王氏还要高明一些。王氏的聪明露在外面,柳氏则带着几分掩饰。王氏只会作楚楚可怜样,柳氏却天生带着一股“端庄大气”的表象。
表现得太好,元和帝的疑心越发重了。动手之前,还吩咐姜长焕“将你的带走,退到百步外,不宣不得过来。”
姜长焕心,你还当这事儿是秘密呐一脸的震惊样对元和帝道“您万金之躯,岂能与犯妇同处一室”死活不肯走,板子过来劝他,他性对元和帝跪下了。姜长焕一跪,锦衣卫跟着跪了一地。
元和帝有苦不出,最后怒道“你们以为镇是来做什么兹事体大没看朕带着人来审问么”
柳氏看着宦官们一样一样掏刑具,皆是些巧却又看着令人胆寒的东西。一看就知道这都是用来做什么的,甚至有几样柳氏还经常用在别人身上。
锦衣卫们气苦您老这是跑来砸场子的是么咱们这里就是搞刑讯逼供的,您带了一群人过来给咱们的囚犯用刑真要叫他们做成了,咱们的脸皮就叫阉货摘下来往地上踩了。
两下僵持,并没有人肯走。元和帝只有一个人,众人皆不奉诏,他就成了光杆儿司令,只得允许指挥使一人在内,又骂姜长焕“还不快滚”
姜长焕声“这里没有百步,能退到拐角那儿么”
元和帝踹了他一脚“滚不叫别进来”
指挥使苦逼兮兮,全程陪着审问,看得云里雾里。
元和帝还是很注意保密的,虽然因为崇道的事情总是被参,毕竟与这种相信灵异事件还有很大的不同。他能带着指挥使去上香,却不敢在人前问直白地讯问,只好兜圈子绕弯子,先问柳氏是如何逃出来的,穆从善父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氏恨穆氏父子入骨,一路上又早打好腹诽,见了元和帝,最初的紧张之后,如今磕磕绊绊,倒是表达得很清楚了“他们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十分不可靠,再与他们一处,妾便要被他们打杀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妾是不得已才逃脱的。”至于穆从善是否与楚王有勾结,以前她是跟着喊冤,现在却要置穆从善于死地,一口咬定,穆某人确实在家里过楚王的好话,还收到楚王的礼物。
这些,都时元和帝并不想听的,他所关心的乃是“两世为人”。听完便发问“在江西,拦截着不令往京中示警的,也是他”
“是。”
“不是你么”
“不不不不不不。”
“你不是与贺家有仇么”
柳氏心里咯噔一声,忙“虽则贺敬文无礼又无才干,故尔拒之,实不至于耽误了朝廷的正事。”
元和帝只听了前半句“无礼又无才干不是因为他瞧不上你拒婚”
柳氏苍白的脸染上了薄薄的红晕“并不是,妾岂敢以私废公委实是贺敬文为人无礼难道他尊敬过陛下么”
板子无语地看着这个女人,贺敬文要不是忠君爱国,早八百辈子就附逆了搁现在还要挑唆啊就板子人而言,希望这件事情就止步于柳氏,别再查下去了什么重生不重生,什么先知不先知的,宫外头的一个女人,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啊为了她,将大家都卷进去,不值得根对事情没有危害嘛叶皇后也是这么个意思,吩咐过他相机行事。
元和帝却不这么想的,焦躁之下,便命用刑。
锥心般的痛楚传来,柳氏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她用刑指挥使也莫名其妙“陛下,不是问逃亡的事情么”怎么扯上贺敬文了
柳氏痛得厉害,便大骂穆从善,又捎上贺敬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有出息的假惺惺,没出息的没教养”她路上已病过一场,此时熬刑不过,竟昏了过去。拿水泼醒,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真是鸡飞狗跳
元和帝的疑心愈重,却又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板子有心将此事在此了结,奉元和帝回宫的时候,心翼翼地提出“圣上,看今天这样儿,您要总往诏狱里见女囚,外头又得吵起来了”
跟元和帝话,不用满了,提出问题就可以了,他自己就会接下去,元和帝想了一阵儿,命板子“你明天带几个慎刑司的人过去亲自审死了不要紧,问得明白了就行”
板子大喜“陛下放心,老奴一定将事情办妥。”
太监对于刑罚的想象力是惊人的,板子奋力的结果,连锦衣卫都觉得胆寒。她倒硬气,恶到一定程度的人,都比寻常人有韧性。开始的时候,柳氏还想熬刑,一直喊冤。奈何板子是一群身体残缺的人里最狠毒的那一个,柳氏到最后已经神志不清了,板子问什么,她都点头。
板子满意地试试柳氏的鼻息,假惺惺地“大算条命,哎,拿碗参汤给她吊上。”
自己却回去跟元和帝汇报“她招了,奴才问她的事儿,都应了。她确实是另外那一个,嫌弃贺敬文没出息,择了穆从善。她倒是没有做什么大事情,妇道人家,知道的不多,心眼也不大。”
一切都与元和帝的推测合上了,人们有时候寻求帮助并不是因为要听别人的意见,而是为了给自己的答案找到一个证据。元和帝满意了,板子也满意了,宫内宫外都满意了,不满意的,大概只有柳氏。
板子又请示柳氏要如何处置,元和帝大方地道“这等妖孽,你去给她一个痛快吧。”
姜长焕眼看着板子去灌了一碗鸩酒,亲自过去将柳氏的尸首运到乱葬岗埋了,对着枯藤老树昏鸦乱坟堆儿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关注 ”hongcha866” 微信号,看更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