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起了一阵凉风,拂面而过,带起些遍洒地上的酒香,有一种错觉,好似这阵风不是由天外刮起,而是由脚下生出。
回头看时,苍茫夜空下的魁王府别无异样,这阵风刮到了何处也无人与他呈报,却在余光一瞥间,忽地看见在王府屋顶赫然站立着一个衣袂飘飘的人。
夜光黯淡,只一眨眼间,再定睛看去,又空无一物。
来时无影去亦无踪,能有这番本事的人,在卓子骞二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中,唯有‘鬼师父’一人。
难道会是鬼师父?
不睡了!
在院中寻一石凳,正襟危坐,双眸微闭,静心闭气,稍作小憩,迟迟不见少城主回到房中,紫衣前来寻找,见卓子骞端坐于院中,似是沉思,似是静定,总之,如此必有他少城主的道理,不敢打扰,轻声退去。
夜空隐约有群鸟飞过;爬错了方向的湿虫攀登到了卓子骞的脚背,又速速离开;清晨的微露从树叶间滑落;手脚有些冰凉。
这些在卓子骞静定间发生的细微之事被一一察觉,可唯独没有察觉到府中惊天动地的变故。
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魁王府中的人惶惶聚于一处,有卓玉心,蔺展颜,有宇文泰,朝中大臣,还有负责夜间守卫的盾甲将霹雳虎与牧封流。
府中有人死了。
就发生在夜里。
死的人身份不凡,乃是长安护国寺捕神纡青。
早上巡视府中的甲士发觉纡青房门大开,再查看,纡青已死。
戒备森严的魁王府竟发生了暗杀朝中大员的离奇之事,一些名利之辈,早早地命人收拾行囊,快快离开,魁王的寿宴过了,寿礼送了,‘西境雄关’亦见了,再不走是想如捕神纡青一般命丧于此荒僻之地?
霹雳虎与牧封流前去自领军棍,此事当罚,在号称大魏第一军的盾甲军的守卫下,发生了凶杀,这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了卓玉心的脸上,打在了成名数十年的盾甲军的军旗上。
蔺展颜亲自带人去查此事的来龙去脉。
守着地上看似没有伤痕,实则全身筋骨已尽数被击碎的捕神纡青,卓玉心痛心疾首,斥退三子,独留宇文泰在身侧。
尸体旁端放一燕形镖,这一幕似曾相识,与一月前,长安皇宫中所发生之事出奇地相似,宇文泰面目凝重,缓缓道:“魁王帅,看来此行长安,你确是要有些话与陛下亲自解释了,你还要言之凿凿地说,燕留王已死吗?”
宇文丞相在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纡青死于非命,能做下此事的凶手绝非等闲之辈,宇文泰可以确信,卓玉心找不到他,至少眼下找不到。
因为他们猜想到了同一个人,卓玉心想到的是万鬼王公孙五楼,宇文泰想到的是那个在半路奇袭他的绝顶高手。
宇文泰走了,辰日,玄月已经为他重新打造了一顶奢华官轿,出了这档子涉及燕留王的命案,就算之前卓玉心有天大的理由婉拒皇帝的召见,此时也不得不作废,重新思考该如何向皇帝解释这一桩桩,一件件‘死人作祟’之事了。
无需怀疑,卓玉心可以确定,能如此掩人耳目,无声无息地在戒备森严的魁王府中杀死一个地境高手,此事除了万鬼王公孙五楼能做到之外,绝无第二个人的可能。
他已经开始他的复仇并复国大业了,纡青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二十年前,前国舅胡承仁命卓玉心召集王朝内顶尖高手共八人,潜入贺兰部,杀死燕留王及一众燕国后裔,驱赶贺兰部人北迁,火烧贺兰部城......
一幕幕血腥场面,往事重提,仍历历在目。
那八大高手中,纡青就是其中一位。
败灭贺兰部事成后,纡青随前国舅胡承仁入朝为官,凭一身地境修为,官就护国寺捕神,护佑皇帝安危。
蔺展颜静静地站在了卓玉心的身旁,劝慰道:“看来此行长安非去不可,公孙五楼已经下了战书,我们只得应战,想想十年前你我北上战天狼人,弃家城于不顾,破釜沉舟,何等凶险,不是也挺过来了吗?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
两个天命之年的半百老人还这般情意绵绵,可是要羡煞死了他人,卓玉心靠在蔺展颜的肩头,喟然长叹:“谢谢你,展颜。”
“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谢字。”
“可我在想,胡承仁退隐多年,不再过问朝堂之事,纡青只是陛下身边的武侍官,既非王侯,又非列三品大员之内,更与潮州无半点交情,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出现在寿宴之上,那他为什么要来?又是谁派他来的?”
蔺展颜不动声色,明眸微转,突发奇想道:“或许公孙五楼要杀他的理由不止是燕留王身死一事,还有,长 -燕 -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