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一片笼罩在暮色里的坟地,墓碑面朝南,正是对准了火车的方向。
车厢里大多数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比起讲究“不吉利”,他们似乎更在意身边的琐事。
“哐当——哐当——”
可是当火车停在了这坟地之间的时候,所有人,就不那么悠然自得了。
火车的路开在了这坟地之中,就我所知,这是不应该的。可是它就是开在了这坟地之中,将坟地一分为二。右半边,是面对火车的墓碑,仿佛先人的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准了火车上的生人。
左半边,是背对火车的坟包。将火车围拢在其中,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来。
不仅仅是我,大家都有这种感觉。火车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起来,连隔壁的隔壁那一直吵闹不停的孩子都噤了声。
而我的姑妈和姑父,却仍旧在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样的气氛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乘务员进来告诉我们。火车经过了坟地,刚好遇到了邻村出殡的队伍。对于对死者的尊重,火车必须要停下,等到那队伍越过轨道,才能继续前进。
我不知道,原来火车,还可以随随便便就停下。更不知道,居然会有风俗是在日暮时分出殡!如此一来,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不就已经是晚上了吗?晚上的时候穿越坟地,他们不会害怕吗?
车上的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里的风俗,只不过片刻,便在这压抑的气氛里又恢复了那吵闹的模样。
而我的姑父则是从他那随身背着的大黑包里头摸出来了一个苹果,递给了我:“还要停好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吧!过了这片坟地,咱们就能下车了。村里人啊,可都在等着你呢!”
说话的时候,他仍旧是笑眯眯的。
姑妈却在一旁打了打他的手,又给我擦了擦苹果,才对我笑道:“小欣你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人死了出殡那是大事!而且一定要等到日暮亡魂安宁的时候,才能入土为安!你别怕啊,亡魂只要入土为安了,那就不会出来作祟。”
显然,姑妈是个神神叨叨的人。
出于礼貌,我还是接过了那苹果,虽然我并不喜欢吃苹果。
不过我还是得给他们纠正一点:“以后请叫我凌芽,这是我的名字。”
小欣,他们说我的名字叫做和欣,是奶奶给取的,也是记在了族谱里的。可和家在我生命里的前二十二年都没有出现,我也不想让它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后面几十年。
这一次会回来帮忙,也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或者……还有一点点的好奇吧!至少我得知道,那所谓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吧!
“叮铃——叮铃——”
一种怪异的铃声突然出现在火车的后方,朝着前头的方向而来。
姑父和姑妈却突然低下了头,似乎以一种谦卑而敬仰的仪态,双手合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