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还记得那噬魂花长什么样?”南宫珩问道。
无疾想了一会儿,道,“卑职记得那花很是奇怪,竟有花没有叶。花色鲜红如血,花瓣一丝一丝地反卷着,就像……就像是猛兽的爪子一样。其实,这花要不是跟死尸长在一起,倒还是挺好看的。”
对于噬魂花的描绘,无疾说的与那秘书少监说的倒是一般无二。南宫珩听着无疾的描述,只觉十分熟悉。他思忖了片刻,忽而取过书桌上随手放着的一本古籍来。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花问道,“可是长这个样子?”
无疾凑近看了看,而后头如捣蒜一般,“是,卑职见到的就是这个花。”
南宫珩闻言,嘴角渐渐漫上了浅淡的笑意,眼中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如晚霞映雪,明澈而温和。他扬了扬手对无疾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卑职先行告退。”无疾躬身行礼过后,便转身出了书房。
无痕见南宫珩面色轻松,神色里似有喜悦隐隐浮现,他不由奇道,“王爷可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南宫珩长身玉立于窗前,他那黛蓝色的衣袍简洁而舒朗,垂下的袍角被带着竹香的风轻柔地卷起。他轻轻一笑,道,“还真是多亏了秘书少监的那番话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古籍,指着上面画着的花儿道,“大狄人所说的噬魂花,其实就是我大越山中常见的无义草,或者称之为金灯花亦可。《酉阳杂俎》卷十九有言道:金灯,一曰九形,花叶不相见,俗恶人家种之,一名无义草。合离,根如芋魁,有游子十二环之,相须而生,而实不连,以气相属,一名独摇,一名离母,言若士人所食者,合呼为赤箭。’此花实为我大越所独有,大狄之人未曾见过亦属正常。而无疾、秘书少监他们虽是大越人,却皆是男子,又生于长于京都城内,自是也不会识得。”
“既然他们大狄如此忌讳此花,又将它视为不祥之物,那可是给了我们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机会。”南宫珩弯了弯唇角,神色有些玩味与促狭,“这次,本王定会让那尉迟康主动求着更换和亲人选。”
无痕见南宫珩如此胸有成竹,心里也着实随之高兴,“王爷,那您现在可要用信鸽将法子告诉萧小姐?”
南宫珩微微摇了摇头,道,“容本王再仔细想想。待明日进宫,本王要亲自将这好消息说与她听。”
白驹过隙,眼见着一日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月上柳梢,斗转星移,而宫内的一众人却依旧是毫无头绪,一筹莫展。眼见着宫外也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柳沅芷的一颗心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沉到了谷底,希望仿佛变得越来越渺茫。前路黑云蔽日,也不知是否荆棘丛生。
瑶光殿东次间内,烛影幢幢,滴漏声声,柳沅芷正独自靠坐在窗边的榻上,抬眸望着那漫天的星子愣神。
一阵清风自天际刮过,裹挟着丝丝隐隐的凉意,卷起庭中树叶随风飘摇。窗外的沙沙声入耳,愈发显得殿内寂寥无声。
“娘娘,如今这节气上已是入了秋,天黑了风凉,奴婢替您将窗户稍微掩上些可好?”紫陌近身轻言相问道。
过了半晌,也不见柳沅芷有任何反应。紫陌轻轻叹了口气,只好回身去取了一件天水碧苏绣昙花的披风来给柳沅芷披上。
那厢,寒月正端着一碗鸡丝粳米菜粥进了来。
“小姐,你看。娘娘她这个样子都已经一整天了,膳食也不用,就一直盯着窗子外头出神,连奴婢唤她都没有反应。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奴婢怕再这么下去,还没去大狄呢,娘娘倒是先给自己折腾出病来了。”紫陌赶紧凑近到寒月身边,十分担忧地说道。
寒月望了一眼呆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的柳沅芷,心下也是万般无奈,不知不觉亦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将手中的一碗鸡丝粳米菜粥端至一旁的紫檀小几上放了下来,随后,便对着柳沅芷温言道,“秋夜寒凉,以免寒气入体,还是将窗子关上为好。你身子骨弱,又有心悸,可马虎不得。”
“我方才到小厨房去做了一碗鸡丝粳米菜粥来,味道颇为清淡,应是合你的胃口。”寒月端起菜粥,说道,“你看,还热乎着呢。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可别把身子给饿坏了,来,快用些。”
听到寒月的声音,柳沅芷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她侧首相视着寒月,眼中满是哀凉,“我身子好不好还有何要紧的?若是能此刻死了,倒也好,省得去那千里之外的大狄了。”
寒月闻言,心里一惊,“沅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纵使你再怎么伤心,也不该糟践自己的身子。”
柳沅芷的眼眸中似有一点光影掠过,可却还不及待人看清,就已归于沉寂,灰暗伶仃,如同一片废墟。
寒月见着柳沅芷仍是一副不为所动、要死不活的样子,颇为心急。她索性狠了狠心,冷冷逼视着柳沅芷,直言道,“你若是死了,倒确是解脱了。”
柳沅芷蓦地抬眸,万分讶异地看着寒月。她没想到寒月会调转话头,一时之间竟有些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