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淑妃自那日经皇后传唤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湘灵轩内不怎么出门,今日纵使是受了宁贤妃邀请前来,却也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柳沅芷见慎淑妃一人坐在廊下赏景,似是心事重重的模样,随即便取了几个菱角放在了小瓷盘里,端了过去,“慎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竟想得这般入神?”
慎淑妃被柳沅芷这一唤,恍若从梦中惊醒一般,忙道,“没,没什么,只是看这残荷看得有些入神了。”
柳沅芷微微一笑,“姐姐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今年荷叶虽已残,可明年依旧会是一片蓬勃景象的。”她随即将那盘菱角退至了慎淑妃的面前,道,“姐姐快尝尝这南湖菱,可是好滋味呢。”
慎淑妃依言笑着接过,可眼神却始终有些躲闪。她虽笑着,但若是细看之下,这笑却略显僵硬,还犹带一丝愧疚与尴尬。
算来,这慎淑妃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此番却是轮到她自己动手害人,这害的对象还是个无辜善良且与自己交好之人。她这心里终究是难以平静,这不,泛滥难掩的情绪还是不可控地从眼角眉梢流露了少许出来。
旁人未曾注意到,可寒月却是发觉了。今日的慎淑妃总给寒月一种怪异的感觉,她细细寻思了一圈,却也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这慎淑妃与她们之间似乎隔了一层隐隐不可见的薄雾,但若说是生分了,倒也不至于。
慎淑妃剥了一颗菱角之后便未再取,她拿着帕子掖了掖唇角。待刚放下帕子,又伸手拢了拢发髻。寒月见着她如此模样,瞧着倒像是万般拘谨、不自在得很,仿佛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慎淑妃这般样子定有缘故的,只是寒月思忖了一圈下来仍是毫无头绪,眼下又不能贸然出言相问,只好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问。只是如此静默无言的气氛着实令人有些难受,她寻思着抬眸向一旁望去,正巧看见曲知许正朝这边张望着,她便借机说道,“娘娘,曲小主似乎正在寻你呢。”
柳沅芷闻言,旋即回头看去,恰与曲知许四目相对。柳沅芷回过身,笑意略带歉然,“慎姐姐,知许怕是有事要与我说,那我就先过去了。”
此话一出,慎淑妃的神色分明有一瞬间的松弛,她那心口上压着的大石都恍若被人搬走了,稍稍能喘口气来。她笑着点了点头,“去吧。”柳沅芷福了福身,便由寒月搀扶着走远了。
“月儿,你如此急着要我走开,这知许找我怕只是其一吧?”柳沅芷顺手将一缕散发别到了耳后。
寒月点了点头,“是,我见慎淑妃方才在我们面前仿佛不甚自在,若说坐立不安,那倒也不至于,只是那种感觉,着实有些奇怪。未免大家面上尴尬,我便趁机寻了个借口。”
“是了,我也觉着有些不寻常,起初那会儿,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如今你既然也有同感,那必是如此了。”柳沅芷特意放缓了脚步走着,“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可会是我无意中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因此惹了慎淑妃对我心生龃龉,而我却不自知?”
寒月轻摇着头,“应是不会。我从方才起便一直思忖着这事,只不过我想了一圈,都没找到一点头绪,想来并不是我们唐突了慎淑妃。况且我们与慎淑妃向来交好,闲来无事亦时常走动,你对她也是一片真心相待,若真是你无意中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我想慎淑妃也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
柳沅芷听了寒月的一番话之后,心里头立马安心了不少,“如此说来,我便可放心些许了。想来慎淑妃今日许是有些心情不佳,却不足与外人说道,这情绪要是闷在心里头时间久了,有时是会连着神情举止都有些奇怪的。”
寒月的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清愁,实际上,她有一半的话还在嘴里头没说出来呢。她细细思量着慎淑妃方才的神情,心中越发地沉重起来。要真是柳沅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得罪了慎淑妃,那倒还好办,只需坦诚相待,当面将误会解释清楚便是了。
只不过,让寒月万分在意的,是她在慎淑妃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愧疚之色。尽管慎淑妃很快地掩饰好了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清明,可寒月却是已经实实在在地看到了。生分,怨怼,嫌弃,若是这些情愫出现在慎淑妃的眼神里,那在寒月看来都算是正常的。可慎淑妃的眼中却偏偏没有这些情绪的踪影,有的,唯独是这抹愧疚。
这好端端的,慎淑妃为何会对柳沅芷产生愧疚之情?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寒月愈想愈是忧心,可她知道,若是此刻将此事说与了柳沅芷听,非但解决不了事情,还会给柳沅芷平添烦恼。寒月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打算先不说出去,待她看看再作定夺。
众人闲坐在廊下,吃着果子茶水,赏着山水美景,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话说今年的春季选秀竟没招进一个新人来,倒着实是奇怪得很,要说在往年至少都有这么一两个呢。”婉充仪呷了一口君山云雾悠悠说道。
良修媛浅笑道,“姐姐竟忘了?去年不是刚有七个秀女入宫吗?许是咱们皇上觉着现下后宫嫔妃众多,便不欲再招新人了吧。”她随即指着身旁的柳沅芷、阮明庭等人打趣道,“再说了,有这么几个天仙似的妹妹在这儿待着呢,那等平凡的庸脂俗粉怎的还入得了皇上的眼呢?”良修媛笑意盈盈,宛若一掬月下清水,柔和沉静。
柳沅芷心知良修媛此言并无讥讽之意,便也微微一笑道,“良姐姐你谬赞了。”
宁贤妃也围了过来,笑道,“良妹妹此话倒是说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