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那我先回家了?”
赵庆田一样的有气无力,摆了摆手:“走吧,明天多睡会儿,十点直接在医院见。”
刘郁白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出去了。
赵庆田坐在桌前,快速搓了搓手,然后仰靠在椅背上,把掌心放在眼睛上轻轻揉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掀开了记事本。
他想,那天在1103发生的事情,或许在每个女孩儿眼中,都是不一样的版本。
董晓悠的目的很明确,羞辱程依青,她对程依青的敌意,来源于杨茗对程依青的喜欢。19号当天,知道杨茗准备在第二天向程依青表白,董晓悠的心情一定是非常糟糕的。而且程依青在事发前一天还做出决定,不再替她们三人做杂活赚取零用钱,这让董晓悠在程依青面前的优越感彻底消失。所以不甘心在感情中落败的董晓悠,在之后的争执中,说出了非常过分的提议。
方俪冰是矛盾爆发的*,在校外休养的那几天,她的心情想必不会好到哪里去。也许是对自卑心理的掩饰,方俪冰习惯于用非常强势的姿态面对其他室友,当程依青表现出对三人的反抗,方俪冰出头,首当其冲地进行打压。其实在洗不洗衣服的对峙中,方俪冰想要巩固的,是自己在人际关系中的主导地位。她认为钱可以买到尊重和敬畏,并且强迫别人认同她的看法。也许方俪冰并没有想过伤害程依青,她想要的,只是程依青的服从,贫穷的人在面对金钱时,恭恭敬敬的服从。
李木涵是背地里推动了一切的人。她恨程依青,因为程依青的存在,让她无法为自己的选择进行开脱。就像有很多人,将这个社会描述成巨大的漩涡或是不见底的深渊,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堕落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如果每天都有一个阳光一样的人围绕着你,让你的黑暗无处遁形,那么,除了憎恶阳光,你只能憎恶自己。李木涵是纠结的,既想要名品,又想要名声,她保护自己的方法,是攻击别人。她认为,想要避免被对方抓着把柄牵扯,必须也抓住对方的把柄进行制衡,所以她偷拍了许诺林换衣服的照片、挑拨了陆千芊和程依青之间的关系。
所以李木涵不同于董晓悠,她对程依青的嫉妒,是藏在心底的,更深沉。
她能利用许诺林身上的白癜风,大概是善于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吧……赵庆田不自知地叹了口气,他其实不太想把李木涵刻画得那么阴毒,可今天从陆千芊高中母校得到的线索,分明指向了那个地方。
李木涵认为,程依青的弱点是对陆千芊的依赖,而陆千芊的弱点,是高中时期身上甩不掉的标签。
李木涵特意调查了陆千芊,她曾费了很大精力到各个学院打听,找到了和陆千芊高中同校的一个女生,这一点已经从刘郁白的“下线”那里得到了确认。
陆千芊的高中时期是很灰暗的,因为一个无法核实的谣言,她受到了同学们的排挤,尤其是寝室,简直成了她的刑场。
在没喝完的饮料里加尿液,在床单下面放图钉,往衣柜里倒墨水,往枕头上抹胶水,额头上缝过七针,脚踝上缝过十二针,文胸被全部剪毁,只能以肚子疼为借口请假待在寝室不去上课,直到从网上买的新文胸送到……更可怕的是,陆千芊一个朋友都没有。
那场不动声色却声势浩大的灾难,最终以陆千芊半夜拿美工刀在室友脸上划了一刀,陆千芊的父母为那一刀花费了两个人五年的工资收场了。
也是在得知了陆千芊那次被双方家属私了的故意伤人事件之后,赵庆田动摇了之前的猜测,山脚下,面对昏迷的李木涵,因滋长的恨意而失去理智的人,可能并不是许诺林。
陆千芊是什么时候知道李木涵暗地里搞了那些小动作?赵庆田推断,应该是在李木涵坠山案发生前不久,而且极有可能是从许诺林那里听说的。
若真是如此,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就又一次转换了。
刘郁白曾经的说法很有道理,法院如果决定重审一个已有判决的案件,一定是出现了新的证据,陆千芊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并且采取了非常容易暴露自己的方法对李木涵进行“审判”,一定是中途获得了新的信息。
许诺林是最有可能知道8211纵火案真相的人,她极有可能猜到是陆千芊在为亡灵讨公道,设想一下,如果许诺林想要报复李木涵,只需将李木涵的“罪行”传递给陆千芊,就自会有人替自己出手。
毕竟,许诺林曾经让警局的同事充当过她的私人侦探,李木涵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比陆千芊清楚得多。
各怀鬼胎,赵庆田突然回过神儿,看着笔尖下出现的这个词语,微微皱了皱眉头,重重勾掉了。
深深吸一口气,掀开新的一页,看着一条条平行线之间的空白,赵庆田视线渐渐模糊。
如果李木涵仅仅是了解到了陆千芊曾被同学欺负的过往,还不足以对陆千芊形成威胁,毕竟一直以来的受害方不应该再承受非议,也不应该再承担更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