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解师父的深意,但听出肯定有什么端倪,刘郁白起身往旁边挪了一步,朝师父拍了拍空出的位置。
赵庆田坐下,苦闷的语气:“难道真是冤枉她了?”
刘郁白想起刚才,病床上的女孩儿疼到痉挛的样子,眼底的困惑更加浓烈了。
“说实话,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承认。”
停止不着边际的假想,小伙赶紧跟上师父的思路:“陷害方俪冰的事情?”
“不……”赵庆田对徒弟抛出一个批评的神情,“还扯什么陷害不陷害?她肯定很清楚,那个发夹根本夹不住方俪冰,查到她自己身上,只是早晚的事情。”
“那她何必多此一举呢?”
“对啊,她何必多此一举?这次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对师父的措词感到不解:“可怕?”
“没准儿我们已经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好几次扮演了帮凶的角色。”
刘郁白被师父冷不丁冒出来的句子惊到了,一脸无辜地看着赵庆田阴沉的眼眸。
“呃、师父,那你说的,没想到她会轻易承认的是什么?”
“私藏程依青的遗物,”赵庆田郑重其事地解释,“这无异于引火烧身。”
刘郁白似乎有些明白了,承认私藏那个发夹,难免会让人怀疑,董晓悠案子中移动监控摄像头的海报、程依青手机中消失的电话卡、甚至是程依青遗体上的那件血衣,也是她一并藏下的。
“难怪你会问她有没有拿走其他东西。”
赵庆田听到小伙了然的感叹,知道他已经想通。
“查到了吗?她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师父的思维总是转换的极快,刘郁白卡壳了两秒:“哦,查到了,两人都是她老家当地一所初中的任课老师。”
不知为什么,赵庆田有些意外:“老师?”
“嗯,因为正好赶上中招考试,他们工作要忙的事情特别多,不方便请假,就给医院打钱,请了护工。”
陡增的音量,显示出师父不能接受的坚决程度:“女儿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三四天,为人父母的竟然还有心上班?”
刘郁白想说,可能中招考试对整个班级的同学来说都关系重大,所以无私地选择了多数孩子吧。
可听到师父斥责的语气,也能理解,从陆千芊的立场来看,生死攸关的时刻,爸爸妈妈都没有出现,确实有些失职。
“她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赵庆田冷哼了一声,像是生气的样子。
犹豫了一阵儿,小声问出:“师父,为什么要让我调查她的家庭背景?”
其实,看到陆千芊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床头柜上连壶热水都没有的时候,刘郁白也觉得不太寻常,可这些私事毕竟和案件无关,也就没再多加关注。
赵庆田却沉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罪犯都是从哪里走出来的?原生家庭烙下的印记,会跟人一辈子……”
而真正令刘郁白感到错愕的是,向来理性客观、尊崇证据的师父,潜意识中竟然已经对陆千芊做出了明确的定义。
“进去吧。”赵庆田站起来跺了跺脚,“去听听她想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想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虽说交谈的目的本就是这样,传递给对方的,都是自己过滤、修饰过的信息,可刘郁白总觉得师父的话里隐着更深的含义。
上前一步拉住赵庆田的手臂,小伙决定问清楚,以免自己关键时刻,不能和师父默契配合:“你觉得她不会跟我们说实话?”
“嗯。”
简练的鼻音,没有多余的说明。
“那我们来这里浪费时间,只是为了增加干扰因素吗?”
“也许是。”
看小伙露出焦急的表情,算是含蓄的请求,赵庆田无奈地点点头,耐心多解释几句:“不论一会儿从她口中说出的原因是什么,都无所谓,陆千芊在游乐园的坠落事件,已经排除了他人蓄意伤害的可能,换句话说,早就可以结案了。”
不敢苟同地张开嘴,准备提出辩驳的刘郁白,仔细想了想,又慢慢蔫了下来:“嗯,我们只负责刑事案件,并没有权力追问别人为什么想死。”
“这么简单的道理,陆千芊会不知道吗?”赵庆田用戏谑的语气补充,“向来寡言的人,放弃了名正言顺的缄默权,在身体那么虚弱的情况下还愿意对两个警察做出解释,正常吗?”
“所以,她是借机向我们传递信息。”
刘郁白很快认同了师父的观点。
“至于是善意提示,还是恶意误导,又或者是一如既往的愚弄、利用,那就只有听过之后再做判断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隐隐的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