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你去南方，再不回来。”沉默了很长时间，秦御开口。
叶如意眼皮动了动，却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墙上，只有嘴一开一合：“当年……收留你的是爹，不是我，他死了……你不需要报恩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秦御低头，“……不是报恩，叶如意。”他说。
不是报恩……叶如意恍恍惚惚的听着，突然开口：“好黑啊秦御。”
秦御一愣，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她总是叫他“秦大哥”。起身，拿出火折子，点亮一旁的煤油灯。
茅屋里亮了很多。
“现在怎么样……”他回头，想要询问，却猛地僵住。
女人的脸上，盛开着一朵杏花。杏花是从皮肉里沁出来的。
杏花村的规矩，凡女子出嫁前，须得以朱砂喂食壁虎数日，待壁虎通体朱红后凿碎绘杏花于女子脸颊，圆房后方会消除。
“你要……嫁人了？”他哑着嗓子问。
“……是啊。”叶如意依旧没有睁眼，模糊之间却看见了一点点光亮，“嫁人了……嫁人了……”她不断呢喃。
“你……中意那个人？”
“……”叶如意没有说话，人像是失去意识一般。
“叶如意，叶如意，如意，醒醒，醒醒……”有人似乎在摇晃她的身子。
叶如意猛地睁开眼睛，似用尽全力抓着秦御的衣袖：“告诉我，秦御，当初救我的人是谁？从东河里把我救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她的眼睛，亮的吓人。
秦御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眼前的女人，因为挣扎露出的白皙瘦削的锁骨上，一个小小的竹哨被挂在那里。
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叶如意逐渐放开了抓着他的手：“我吹过竹哨的……秦御，可是……你没出现……你没出现……”
“我现在就带你离开！”秦御拿出匕首，重重砍向铁链的接口处，三两下，铁链开了，他将女人抱在胸前。
“晚了……太晚了……”叶如意靠在男人的怀里轻轻摇头，伸开紧攥的掌心，纸包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白色粉末。
秦御的手一僵，他拿过纸包，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手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纸包轻飘飘掉落在草堆里。
那是砒霜。
他眼神死寂的望着怀里的女人。
“砰”的一声巨响，茅草屋的门猛地被人踹开。
“大胆逆贼，竟还敢再伤害百姓，还不快出来束手就擒！”一伙官兵突然出现，举着火把，手中拿着弓箭，身边跟着一瘸一拐的李春花。
秦御没有言语，只是将怀里的女人横抱起来。
官兵们后退半步，更加谨慎。
叶如意意识更加恍惚了，原来他是逆贼啊……
只是，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五脏六腑不痛了，周围不寒了，好像……在温水里，很舒服。
“放箭——”门口，官兵大叫。
带着火的箭雨纷纷射向茅草屋，秦御静静望着，站在原地，没有躲避。
叶如意缩在男人的怀里，一滴泪慢慢涌了出来：
“下辈子，早点出现吧……秦御，下辈子，早点……出……”话也没了。
泪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发间，手颓然落下，再无动静……
干燥的冬，不大的茅草屋，大火轻易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