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倾躺在床上,疲惫的闭上眼睛,一双眼睛好似历经万道阻难数百年都未曾合过一下一样,累累伤痕被时间拂了又拂,难愈的心伤被回忆丢了再丢。六月的安倾是不幸的,家父被杀在六月,主人被害在六月,强撸旗国在六月痛心的事情统统在六月;六月的安倾又是幸运的,只是因为遇见高纬杭,六月就可以变得只剩下美好。
高纬杭轻轻地给安倾盖上一层纯白色的轻纱,袁微翎慢慢的放开安倾凉透了的手。安心的熟睡还是心惊的胆战,对于安倾来讲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安倾会带着高纬杭进入她的梦境,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梦,在漫天飞花之中说笑,在暗夜来临之际拥抱,在时光的尽头十指相扣对彼此说:今生有你,甚好;来生可期,依旧。
一个只属于安倾的梦却偏偏要拉上高纬杭。
高袁到处都弥漫着花香的味道,花香入鼻,蝶飞蜂舞;置身花海,恍如仙境。
一株血红色的刺球停放在王卫的家中的石桌上,旁边寒气逼人的黑色利剑和这血红色的刺球相配无二。
“来,夫君,喝点水,消消气。”陆路端着一杯茶水轻放在王卫的嘴边,另一只手放在王卫的胸膛上,给他消气。
“枉醛,这木白和公孙芪如此亲密,都能够揣测帝意了,你难道不在意?还是说,我这阑相不能罩着你这猕州了?啊!”王卫一下子推开陆路的手,茶水撒了一地,溅到了剑上。
“在下不敢,回阑相王君,枉醛对阑相王君忠心不二,天地可鉴!”枉醛撑着利剑单膝跪在王卫面前说。
王卫叼着一根树枝,低头斜看这枉醛“噗”王卫歪头把树枝吐掉说“罢了罢了,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木白,咱们和他势不两立!”王卫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血红色的刺球微微颤动。
枉醛慢慢起身紧紧攥着剑,坐在石凳上看着脸上有茶水痕迹的王卫“王君,可这公孙芪……”王卫摆摆手“无妨,那公孙狗是个难缠的主儿,不急。”
枉醛把剑从王卫眼前掠过,放在石桌上,站起来拱着手给王卫鞠着躬说“在下枉醛正是此意。”
“嗯。坐吧。”王卫抬眼看了一眼枉醛,又看看枉醛的石凳说着。
“这是什么?”一片血红色的液体从石桌上渗出,遍满了王卫的整个余光。
王卫用手指点了点有些粘稠的液体,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接着放在舌尖上舔了舔,一个皱眉,脑袋和沾有液体的手相隔甚远“这……这东西哪来的,这不就是血吗!”
枉醛也赶忙蘸了蘸嗅了嗅小心翼翼的说“王君,难不成……这石桌是活的?”
王卫一下子站起来,狠狠的踢了一脚石桌“我去你祖宗的枉醛,别胡说。”
王卫直盯着桌上的血红色刺球,看着一点一点往外渗的液体,白眼球好似也要变成粘稠状的血红色液体往外流了。
血红色的刺球慢慢的往外流着,本就不大的石桌上面已经被血色液体覆盖了二分之一以上,像是有人拿着一块石头往血里蘸了一下一样,刺球还在不停地外渗像是在断头台上已经就刑的人一样,滴答,一滴粘液终于撑不住了,翻下悬崖落到了地面,随即而来的是一片片粘液都落向地面,像是一群相约自杀的人一同跳往深渊一般。
“陆路!”王卫用手挡住血色粘液继续往下流,大声的喊着内房的陆路。
“啊!啊!……”
被王卫弄湿衣服的陆路,刚刚换了一套洁白干净的衣服,一推开门看到自己的夫君满手是血的倚在石桌上,血液顺着衣服流到脚下,一滴一滴又一滴的从王卫指间流出,陆路张大了嘴巴,喊不出声来。
“看什么呐!快来帮忙啊!陆路!”王卫朝着陆路大声吼叫着。
陆路不顾王卫生死,一上去便是掐住了一旁拿着剑的枉醛“为什么!为什么!”
“陆君,陆……不是我,是那刺球!”枉醛被陆路掐着脖子,用力的挤出一句话。
“陆路,不是枉醛!”陆路回头看到王卫离开石桌,脱去外衣,露出毫无血迹的内衣,渐渐松开了枉醛的脖子。
“咳!咳咳——”枉醛摸着脖子咳嗽着。
“夫君,你没事啊!”陆路一下子抱住了王卫,没忍住的泪水打湿了王卫衣服。
王卫张着满是血色粘液的手,想要抚摸陆路的头发却只能动动脑袋笑笑说“没事,没事,夫人,只是,这血色刺球是哪来的?”
“呃……哦”陆路擦干眼泪,指着已经停止外渗的刺球说“这是昨天我在林张溪里看到的,见它颜色鲜红,想来咱家也没有大红之物,便给带了回来,难道,是它在流血?”陆路向前凑去,两眼直盯着刺球上面的尖峰无比的血刺“哦!我知道了,夫君,定是你们动了它的刺。”陆路细长的指甲指着一根被削去尖端的刺说着。
“在这!”
枉醛拿起自己的黑剑,看着上面一根刺被粘稠液粘在剑上,用手拔下来举在空中大声说着。
王卫陆路一齐凑到枉醛面前,四眼近距离的看着像一根针般的血刺。
“夫人,把刺球收起来,藏好,万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王卫斜眼看着陆路讲到。
“枉醛,你回吧,别多嘴。”
王卫从枉醛手中接过那根小小的血刺,目不转睛的看着它皱着眉头说到。
风中弥漫着血液的味道,和花香混在一起有些刺鼻。
“阿嚏!”
木白打了个喷嚏。蹭蹭不舒服的鼻子说“花香妙,这百花香就相差甚远了!”
一朵蓝色的花,不合群一样的独自站在小径上,木白从它旁边走过去说着。
“木君啊!这百花香就怎么不同单花香了?”上官大石抬脚迈过蓝色的孤独的花朵拍着木白的肩说。
木白没有说话,停住了脚步,轻转身走向不同百花在一起的蓝色花朵。
“这……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上官大石指着木白对公孙芪说。
公孙芪没说话,看一眼上官大石又转眼看木白。
木白撩起长袖,蹲在地上,轻轻的将蓝色花朵放回花丛中,一下一下,蓝花就是像不听话的孩子一样,一回一回的回到小径上。
“嗯~”木白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将袖子放下来“公孙君,上官君,在下以为此花甚妙,在下多次将其放回花丛之中,可她却偏偏选择在危险重重的小径之上寻求生路,此花有香,不愿与其他花香混合或是怕淹没了本身的花香,亦或是百花香混成的味道能够让她窒息。”
木白一会儿指着脚边的蓝花一会儿指着小径旁五颜六色的花海说的到。
“木君,此话怎讲?能有这么严重?”上官大石一步来到蓝花前蹲在地上看着蓝花“唉哟~你啊,何必跑到这里来,哪天王卫在这经过,你就小命不保了!”
“上官君。”公孙芪叫了一声上官大石。
上官大石抬起头笑看着公孙芪“公孙君,在下知道,知道。”
上官大石快速站起来,拍了木白一下“走了,木君,什么蓝不蓝,香不香的,我只知道,我上官大石此生只效忠于高袁高帝。”
上官大石拍着胸脯朝着太阳大声的说,他的忠心,天地可鉴!
“是,上官君,在下亦会像上官君一样,誓死为高帝效忠。”
公孙芪在他们前面像是一位年迈的长者看着他们的一行一言,由衷的替高袁替高帝高兴。
“好!我大石没看错你!”
上官大石厚重的胳膊一下子搭在木白的肩上,拉着被大石胳膊震得还没缓过神来的木白往前走“走,公孙君还在等。”
身后的小小的蓝花在风中摇曳,不同流于合污的在死亡线边徘徊。
“木君,听闻你来自幽铭县,此县可是前朝之大占卜县,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公孙芪脑海之中突然闪现出“占卜”二字,余光中的木白似乎都是占卜而来的。
“呃……公孙君,现在早不如前了,即便是我父亲也不能够准确占卜了,何况是我呢?”
木白连忙说到。
“不过,公孙君,在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木白倒吸了口气,百花香触及到了木白的舌头,顺着气管到肺里,有种血的味道。
“哎!木君,此话见外,拿高帝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什么当不当讲,讲’,更何况,公孙君不会在意的。”
上官大石一下子拦过木白克制不住情绪大声的说到,冲着公孙芪笑笑。
“木君,请讲。”
公孙芪淡淡的说。
木白轻皱下眉头:既然提出来了,就说吧,毕竟公孙君不是那样的人。
“公孙君,上官君,在下虽没传承祖上的占卜手艺,但幼时跟着祖父学了些许时日,在下……在下看阑相王君,眉目相连,眼睛孤煞,似,不祥之人……”木白舔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到“在下虽只是依在下的浅学而见,但诚心希望二位君子有所防备。”
木白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小到紧挨着他的公孙芪和上官大石都要竖起耳朵抛开杂念仔仔细细的听,木白的心跳渐渐加快,右手用力按着好似按不住的脉搏,两眼张望着四周。
公孙芪没说话,上官大石亦没开口,尽管他们都知道王卫不善。
六月依旧是美的,尽管第一天就掺杂了些不愉快的味道,只不过是排列整齐万千颗钻石里面有一颗少了光泽。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能够在银河系存活数十亿年的太阳,高袁还是那个高袁,只是刚刚出现不足四年的高袁,所以,二十一世纪也还是那个二十一世纪吧,怎么也忘不掉也不能忘的家人希望也还是那样吧。
所有的所有都有条不紊的顺着历史的齿轮在前行着,没有绕行之说亦没有中断之言,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平的就像是南北极冰封的大海,静的就像是冰封海面上皑皑的雪,任凭深海的黑暗在翻滚,黑暗之上冰冻的海面同死尸般的静,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