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明言呡了口茶,状似无意地与身旁的富商闲聊道:“那花旦唱得不错,田大人倒也是爱戏之人啊。”
一旁的富商嘿嘿一笑:“可不是嘛,喏,台上唱着的那个可是梨园的名角儿,叫九儿的,田大人最爱听她唱戏,经常请戏班子过府呢。那九儿也是个难请的,也就大人有那个面子,今儿个我们算是沾光了。”
娄明言眸间微闪,笑道:“如此,那九儿也是个有福气的。”
“那也难说。”富商冲着娄明言挤了挤眼,“言公子在淮江城时日不长,自然不知道梨园的规矩,除非梨园的老板松口放人,否则就算是府尹大人也没法买了那九儿入府。不过话虽如此,那九儿指不定早就是大人的人了,每次戏班入府都要停留不少时辰,可不就是大人接了那九儿私会么,毕竟田大人是官,只要不坏了梨园的规矩,想那梨园主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娄明言含笑颔首,借着低头饮茶,掩去眼底深思。
午时开宴,娄明言借着敬酒,与府尹田歌亮正式打了照面。
“言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如此气度不凡,想来家境颇为殷实。”田歌亮不懂声色地打量着娄明言,笑得和蔼可亲。
“大人过誉了,家中做些小本生意,只是祖上还留下来些家底,小人不才,让大人见笑了。”
“听言公子谈吐不俗,应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不立志考取功名,也好光耀门楣。”
娄明言淡淡一笑,眉宇间似存了些憾意:“读书明理,家父希望小人行事有礼有节,不误祖训,然小人是家中独子,自当撑起家业,故而不曾想要功名,只希望家传技艺不在小人手上断送。如今奉家父之命外出历练,途径淮江便觉此处实乃宝地,有感大人治理有方,故特来府上拜会。”
田歌亮听着受用,又探问了几句,娄明言自然应对如流,不见丝毫破绽。
从酒酣耳热到席散杯倾,宾主尽欢,日也已渐斜。富商们开始纷纷告辞,然纪玧之却还没有回来。
娄明言面沉如水,搁下了手中的酒杯。
再不走,怕就要惹人起疑了。
管家和门口的几个小厮都见过白日同他一块儿来的纪玧之,若回去时不见人影,怕要多问,娄明言同几个富绅一块儿出门,一大群人拥往门口,总算无人注意其他。
然娄明言在客栈里一直坐到太阳快要落了山,纪玧之仍旧没有出现。
窗外只余几抹残阳,映得天际一片猩红,好似整片的流云都要烧将起来,一路燃到心头。似是觉得刺眼,娄明言微微眯起了眼,却不曾移开目光,只是眼里的冷意将映在眼底的那片暖红死死压下。
窗棂边隐隐传来声响,一只手扒上了窗台,纪玧之从窗下冒出了头,扮作小厮戴上的毡帽歪在了一边。
纪玧之冲着娄明言咧了咧嘴,苦笑道:“有劳明言兄搭把手。”
娄明言怔了怔,眼中似有什么破冰而出,一瞬间流光溢彩,满目生辉。
好似一夜春风来,千树梨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