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石的性格一直都是如铁般坚毅,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就会奋起反抗,就像角斗场的那次,补石明明毫无生路却能绝处逢生,化险为夷,华雒对于他谋逆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惊讶。
就好像是一个乞丐已经快要饿死了,他再无顾虑,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那既然如此补石谋逆,畴言可能也出事了…
她的话语顿了顿,有些不安地说:“另外,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要给秦墨写封信。”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答应:“写吧。”
“宝儿,假若有一天…”皇帝抿了抿嘴,没有说出来。
华雒假装没有听见,转身去拿纸笔了。
是夜,深沉得就像死水一样,在城外奴隶军的大营中,潜入一个墨色的身影,穿梭在巡夜的守卫间,竟然没有人发现他。
只不过到了主营的时候,他突然放慢了脚步,隐约听见一些不该听的声音,江弋尴尬极了,避无可避,在主营顶上划开个口子,迅速地把信从口子里送了进去。
补石听见动静,合上衣襟飞身下地冷声问道:“什么人?”
然而那时江弋已经离开了,信纸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正好放在中间毛茸茸的毯子上。
周围一片寂静,羡啼怀疑他精神紧绷出现幻觉,拽了拽他的衣角,魅声说:“哎呀你听错了。就是树叶声嘛!”
补石一记冷眼扫过来,羡啼抓着被角不敢说话了,眼睛里尽是惊慌,涂着蔻丹的手握紧了,关节有些泛白。
刚刚还温柔似水,现在就冷眼以对,这几日他越来越阴晴不定,再过几天恐怕…
补石没再管她,走过来捡起信纸,扫了一眼向外走去,羡啼害怕他这一走就不回来了,连忙喊他:“你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声音就像深冬的寒冰,让羡啼浑身一颤。
眼睛里蓄满泪水,眼前一切都模糊了。
为什么他对畴言就能那么好那么温柔,对自己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为什么畴言生来就是公主,自己却是谁都看不上的奴隶?为什么畴言能金枕玉食,自己却要讨好别人才能苟活?为什么…
羡啼想不通,也不愿去想,疲惫地睡去了。
补石走远了,拿着信却不敢打开,因为他看见信的开头写着:“吾弟见信安…”
这是华雒写的信。
那么来人也很清楚,是皇帝派来的。
皇帝让华雒给他写信干嘛?皇帝知道了他的身份,告诉了华雒,华雒写信,那这封信,是责备还是劝慰,补石搞不清楚,但心很乱,他想把信纸揉碎撕烂,让夜风吹到万丈深渊里,假装自己从来不知道。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华雒不懂自己的处境,自己也不知道华雒的苦衷,古时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前华雒对自己的好是真的,心疼是真的,担忧责备维护嘱咐这些都是真的,可…对不起,姐,补石没法回应你了。
你放心,我攻入皇宫后一定会保你和无忧没事的。
这样想着,补石把信纸扔进了燃烧地正旺的火堆里,火焰突然一高,信纸变得焦黑,里面的字扭曲地不成样子,终于一阵夜风助燃,补石再也看不见信纸的存在,。
松墨化烟,泯灭成灰,是补石对华雒的回答。
秦墨的楼兰大军就在旁边,江弋出了奴隶营就去了楼兰军里,秦墨的位置很好找,楼兰营帐是按照古时的阵法来搭建的,江弋找到了阵眼,那就是秦墨的住处。
脚步匆匆,声音很低很浅,但是这么多年秦墨被草药滋养着,听力过人,很快就辨认出来了。
“江弋?”
他的脚步气息虽然听起来没有差别,但是在每一个换气的间隙会有非常短,一瞬间的微微顿搓的声音,因为他小时候小腿受伤,轻功一直就是这样,不然没法施展。
虽然离开很久,但一起长大的玩伴,这些细节还是记得住的。
江弋在帐顶差点崴了脚,接着镇定地变了声音,有些粗犷地说:“我不是,你认错了。”
“那阁下是?”秦墨向着帐顶问道。
“送信的。”江弋连帐顶都没用刀划破,拿出信用内力一催,信纸就如同利剑一样带着劲风划开周围的布料,径直冲着秦墨而去。
信纸到了面前力道却突然减退,秦墨伸出双指夹住,在追出去就没看见人了,江弋早就跑了。
江弋在这个节骨眼送信,不用想都知道是皇帝让他来的,或者华雒…
秦墨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就算华雒自己想,皇帝也不会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