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天龙山脉旱情初露。去冬没见一片雪，春后麦苗青中泛黄，恹恹的不往上长。狂风却呼呼昼夜疯刮，刮得地皮干裂，刮的尘土满空飘荡。春播下种时节，仍不见一丝雨丝。可人力无法回天，人门怀着侥幸心理，只有先把种子先种进地理再说。谁知整个夏季滴雨未下，冬麦枯死，春播作物更没发芽出土。大地干成了一条条大缝。烈日却从早到晚，不辞辛苦使劲的晒。
曹庄主百顷良田，长工雇有一大帮。以往年年春播秋收还要雇佣大批短工。今年特剩劲，用不着雇短工，长工也一一辞退了。
立根此时已是一周岁，虽然身体瘦弱，但个头却比一般孩子高的多，一双小腿不仅会走了，而且又会蹦又会跳，风车儿似的满屋跑，一张嘴巴又唤爹娘，又叫二娘，支使的丫头团团转。曹庄主一家虽然今年粮食颗粒无收，但手中有钱，库中有粮，自是心里不慌。又见儿子聪明伶俐模样可爱，心中也自宽慰许多。
第三年旱情越发严重，根本就无法下种，水井都干涸了。小雨山庄有些人家已经断粮。总算山庄的人人性向善，存粮大户或接济或赊借，没有饿死的，也没有外出逃荒的。水井已经干涸了，但天龙溪的溪水依然潺潺不断，人们多跑几步路，还不用为吃水担忧。
曹庄主往灵州府和平顺县跑了几趟，看绸缎店和珠宝行的生意情况，因连年干旱，粮价猛涨，人人都是先糊嘴，有点余钱也买了粮，所以珠宝行和绸缎店生意萧条，年终结账亏损不小。曹庄主这年虽然钱粮有损无进，欣喜的是小妾赵氏也怀上了身孕，腊月末生下一个小女孩，取名花儿
第四年，旱情更加严重。小雨山庄有些人家已经外出逃荒，有些人家刮树皮，掺点粮食勉强维持。
曹庄主库存粮食也快吃尽，只好动用银两高价购粮。立根已经断奶，每日里丫头喂吃喂喝，领上在庄园内玩耍。
这一日大早，长工段某从龙涎溪挑上水，灌满吃水缸，又把院子里的两口缸灌满。丫头小碧伺候完李氏后，又领立根玩耍。小翠则在院子里洗衣服。不一会，小碧要上茅房，就让小翠招呼住立根。小翠一边洗衣服，一边不时回头瞅瞅，见立根蹲在地上逗蚂蚁，就又紧干手中的活。谁知立根逗了一会蚂蚁，没了兴趣，就搬了个板凳放在缸边，探头看缸里的清水，后见缸里也有一个小孩在探头看他，心想：原来这里还藏着个小伙伴。于是伸手探进水中，拉那小孩，那小孩也伸手来拉他，可惜两人胳膊短拉不住，立根就翘起腿，扒上缸沿使劲探，谁知一下掉进了缸底。小碧从茅房出来问小翠：“小少爷呢？”
小翠只顾洗衣服，头也没抬，答到：“看不见在逗蚂蚁吗。”
：“在哪儿逗蚂蚁？小碧大声问道。
小翠这才抬起头果然不见了立根的身影，口中呢喃道：“哎…，刚刚还在，咋一下就不见了？”
小碧以为立根进屋了，随之不经意间往缸里瞟了一眼，见缸里水面飘着一只鞋，顿时心脏紧缩，魂飞天外，嘶叫一声，竟吓得昏晕过去。小翠一边呼救一边探手捞立根，但直觉腿软手麻，那能捞得起。庄园里李氏听到惊叫，赶忙出来，见小碧躺在缸边，小翠探身在缸里捞东西，过去一看缸底是儿子，一时天旋地转，倒卧地上。长工段某奔过来，推开小翠，伸手抓住立根的脚，就往上拉。
曹庄主此时正在邻居郑秀才家，谈论旱情问题，听到庄园内惊呼连连，二人一起赶来，正好看到长工段某从缸里拉出两只脚，郑秀才大叫：“不可。”忙抓起一把锄头，学司马光砸缸，猛一下砸去，立时缸裂水散。曹庄主抱住儿子，一探鼻息，已气断人亡。曹庄主直觉心碎肝裂，昏天黑地，抱着儿子昏晕了过去。
郑秀才念的书多，懂一些起码常识，赶紧一手按住立根的腹部，一手按住胸脯，一起一落，立根口鼻也一点点向外吐水，渐渐有了微弱的呼吸。一个时辰后，才魂魄归窍，起死回生。
曹庄主醒来后，怒不可遏，马上就把小碧小翠赶出了庄园。后来见儿子被郑秀才救活，直视郑秀才为天高地厚的大救星，拿出一百两银子，硬送到郑秀才家。
这场惊险过后，李氏吓出一场大病，半个多月才见好。曹庄主又另雇来两个丫头，一个小桃一个小梅，并千叮咛万嘱咐，不管扔开啥，也得把小少爷看好。
这年过后，春节来临。但连续三年大旱，小雨山庄多户人家已经断炊。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初一这一天夜里，一场大雪铺天盖地下了半尺厚，庄内几家大户，放鞭放炮，一来庆贺新年，二来喜庆瑞雪。曹庄主心头高兴，挖出粮食，让长工段某背上，给断粮户送去。也算积了一次阴德。
打春后，又陆续下了几场小雨。曹庄主马上招回长工，又雇用了大批短工，把荒芜田地重新翻耕播种。冬麦已经误时，只好种下大秋作物。
入夏后，又连下几场大雨，庄稼长势良好。人们心里恢复了希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节令入秋后，虫灾又起。虫子都是寸长的黑虫。开始时，虫子只在玉米地出现。棵棵玉米叶子里，都窝着几个黑虫，后来越来越多。人们赶紧挖沟隔绝，哪知虫子神通广大，不久高粱地谷子地都有了。又渐渐蔓延到村庄里。虫子一窝窝，一团团，沟沟岸岸，墙窝地坎，院里屋里全成了虫子的天下。
小雨山庄几百户人家，户户惊慌，人人失措，直觉已到了世界末日。曹庄主纵然钱财万贯，吃粮花用不愁，但虫子不认钱，照样跟他过不去。曹庄主无奈，只好聚众到天龙寺烧香祈祷。寺里二十多个僧人也排下法场，大作法事。
这天中午天气闷热难当，气温高的使人绝望。忽然间，狂风从南向北卷地而来，黄土腾飞，遮天蔽日，继而滚滚黑云，随风而至，顷刻冰雹铺天盖地砸下，转眼地上铺了几寸厚。焦雷震耳欲聋，闪电刺目耀眼。冰雹过后，大雨倾盆，接着山洪暴发，卷动泥沙石块，沿着深沟大川，汹汹翻涌，倏然一道闪电，从天际飞进庄来，一声惊天霹雳，在房顶炸开，曹庄主庄园中一棵几围粗的垂柳拔地而起，升起数丈，随风飘去。
大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浓云才渐渐向北卷去。夕阳又缓缓从西边露出，而东边天际处，一天乌龙，上粗下细，头入云端，尾接山头，悠悠摆动，徐徐上升，片刻不见。这场大雨，毁坏了庄家。雨过后，嚣张一时的黑虫也被扫荡的一干二净。可谓不幸之万幸，万幸之不幸。第二天，曹庄主亲率长工们到自己的田地视察，当见庄稼被冰雹打的丢盔卸甲，瘫卧在泥地里。曹庄主明白秋收已经无望，只好指挥长工们收拾田间，另种其他作物。
再说立根今天已五岁，虽然瘦弱单薄，患病不止，但一个脑袋瓜却玲珑剔透，聪明过人，病态中仍不失俊秀清奇。雨过后的第二天，曹庄主率长工们走了。立根和丫头小桃在院中玩耍。此时已是中秋，天高气爽，雨后的空气，越加怡人，秋阳斜照在湿润的园地上，二人玩耍的格外精神。
不一会儿，一只彩色蝴蝶从庄园外飞进来，立根一眼看见，就和丫头捕捉。那只蝴蝶飞飞落落，落落飞飞，二人咋也捉不住。后来蝴蝶一点一点的飞到了后院。现在后院因虫灾搞得人心惶惶，曹庄主也没催杂工收拾，只见野草丛生，荆棘蔓蔓。立根和丫头只顾一心捉蝴蝶，钻进了草丛。哪知彩色蝴蝶似乎专门捉弄二人，又落在一根藤枝上。丫头拉住立根的手，慢慢绕过井边，轻轻靠近蝴蝶，伸手就捉。万料不到荆草丛中窜出一条青蛇，探头伸直，蛇信伸缩吞吐。丫头和立根惊呼一声，身不由主急忙后退，却一脚落空，掉进了井里。
曹庄主从田间回来，不见儿子。问李氏，李氏说丫头小桃领着在外面玩。曹庄主不放心，让丫头小梅去找。小梅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说不见二人。曹庄主和李氏顿时着了慌，奔到院里让庄园内全部人员寻找，最后发现后院野草丛有踩过的痕迹，又见井台边有泥脚印，曹庄主立马让长工段某，拉住井绳下去，不一会儿果真从井里捞起了二人。
但丫头小桃已经死透，立根气若游丝，总还没断。幸亏这是一口多年废弃的枯井，一场大雨后，井里存留着少许水，恰恰丫头先落下去，立根伏在丫头身上，侥幸逃了一命。
立根经过抢救又一次死里逃生。但曹庄主和李氏又惊骇的多日精神恍惚。
一年又匆匆过去，新的一年来临，立根已六岁了。曹庄主在平顺县高薪聘请了一位颇有名气的先生，教立根读书。立根智商高，先生教啥会啥，过目成诵，人也机灵乖巧，哄得先生滴溜转。不出半年，小肚子里就装了不少墨水。教书先生也为之叹服。
一天清晨，立根一觉醒来后，对李氏说：“娘，我做了个怪梦。我梦见我骑着一批白马到了成州府的一个村庄，叫秦村。
那地方不像咱们这里全是山。哪里平展展的，连个山影都看不到。可我总觉得那地方很熟悉，好像我曾经去过。我正在观望时，从村里走出一个白胡老头，他见到我后，连忙给我跪下，叫我爹爹。我问他是谁？怎么叫我爹爹？
他说：爹爹，你怎么连孩儿也不认识了？你当年出门远行，一去不返，撇下娘和我。我只当你已故去，没想到你还在人世。可惜我娘早已死去，你可见不到她了。
他说罢，拉上我回他家。他家在村的尽南头。一所大院，院门外一棵歪脖子老桑树，树下有一盘碾子。院里有一棵枣树，一个核桃树。树上吊着几个大袋子，树下摆着几个石锁。我问老头树上吊着袋子干啥用？
老头说：爹爹，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我小时候，你教我练武，打沙袋，举石锁，难道你都忘了？
我说：；老爷爷，你大概弄错了，我才几岁，那会什么武，更别说教你了。
进了屋老头指着挂在墙上的一把刀一条枪，说:爹爹，你是你当年用过的东西，你该记得吧？
我说我不记得。坐下后，我说：老爷爷你今年多大了？姓啥叫啥？
他说：孩儿今天一百二十二岁了，姓秦叫有库。
我问他家里还有啥人？他说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孙女，外甥外甥女共二十多口人。接着他把儿孙全部叫了来，满满挤了一屋子，挨个给我磕头。有的叫我爷爷有的叫我祖爷爷，搞得我头昏脑涨，我就不管不顾，起身走出院子，骑上马就跑回来了。”
：“娘，你说这梦怪不怪？”
李氏笑笑，说：“小孩儿胡乱做梦，不能当真。”
第二章天灾人祸紧相连(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