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云在总工会宣传处住了下来,白天里接老周的工作,帮忙校对一下稿件,老周抽身专门跑颐中烟厂的工作。宣传处做好样稿后送去印刷厂的工作,织云也主动接了过来。
到下午或晚上,老周就带织云去申盛纱厂给女工们上课。
重新回到纱厂,但是心情并不一样,再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监工的皮鞭,也不用提防阿虎的棍棒。现在住的地方干净宽敞,吃的饭菜可口。老周还给了她十五块大洋,织云不要,说,吃住都不要钱,你还给我钱干什么?老周说,你一个女孩子,总要买些日用品、衣服,就当是你借我的,每月宣传处都会给你发工作补贴,就和薪水一样,到时你还我也可以。
所以织云更怜悯这些还在工厂里的包身工,工作起来也特别有劲儿。
工会宣传处发行的是每周一期的《上海工人报》,发行量并不大。一开始处长是要求手下人跑各个工厂,不管大厂小厂,强制性地都要订阅一份。那些工厂虽不愿意,但也不敢得罪工会,好在也花不了几个钱,便都订阅了。后来有工厂看到了和工会拉好关系的“契机”,便找到处长,说想在报纸上做广告,和处长商谈一下价格。处长心里也明白,这报纸只在工厂里发行,外面根本没人订阅、也卖不动,哪里有做广告的价值,这是变相地给自己送钱来了。
广告自然是要登的,那家工厂根本没想从工会的报纸上得到什么广告效果,旨在和工会搞好关系,不要来“生事”,什么减少工人上班时间,什么提高工人薪水啦,更不敢搞什么罢工,那可损失太大了。
这主动送上门的赞助自然和强制订阅不能同日而语,态度上、收益上都是。处长便让手下的工作人员下去到这家工厂采录,工会宣传处又没有记者,这个也不用管,也不要求文字优美不优美,只要看着通顺就行。内容就是表扬这家工厂的,说什么厂里环境优美如花园,吃得饭菜可口,每周还换一个花样;工人们下班后还舍不得离厂回家,要在厂里的阅读室看书看报学习一程才走,他们最爱看的就是《上海工人报》。
你别说,写的这篇文章还深得处长的喜欢,说不但宣传了那家工厂,也宣传了工会的报纸,有水平!提拔了那个工作人员当了主编。本来宣传处就有一个主编,现在成了两个主编,没听说过哪家报馆有这样的人事安排。
后来好些大工厂也从工会报纸中领悟出了那家厂的“先进经验”,纷纷过来要求打广告,宣传处竟因此成了工会的“肥处”。
处长原先每月只能从拨得印刷经费里克扣一点儿,每日呆在处里喝喝茶、看看报纸打发日子,当然看得是不是《上海工人报》。现在有了钱了,除了早上到处里布置一下工作,一天就不见人了,也不喝茶看报纸了,而是喝洋酒看戏搂舞女去了。
织云对老周说,你不是说让我多给你反应包身工的内幕情况,到时发到报纸上,造成社会舆论,达到解救她们的目的,怎么还没有做这个事情啊?
老周说,我也是在等待时机,你知道的,处长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怎样为处里带来效益才是他关心的事情。
织云说,我不管,让我去给处长说,或许他会答应呢!
织云这样说,在老周眼里还是有些不成熟的表现,但是他很喜欢织云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老周想了一下说,好,说说就说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明天我就带你和处长说说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