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想:那天晚上,阿爹阿娘是怎样将熟睡的自己抱回家中的,那天的夜多黑啊,连颗星星都没有,那回家的山路多难走啊,坑坑洼洼的,都处都是绊脚的石头。
又想起有一次,自己发了高烧,几天几夜都不退,人都烧昏了。
阿爹阿娘急的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后来终于退烧了,艾叶醒过来就发现,阿娘的眼睛又红又肿,肿的像一颗小核桃那么大,阿娘还骗自己说是炒菜时不小心被辣椒崩了眼睛。
还有那一年,那是一个大雪封山的冬天。
天寒地冻出不了门,艾叶却吵闹着要吃野兔子肉,不然就不肯吃饭,一直闹到深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肯睡觉。
没有办法,阿爹只好半夜三更冒着大雪出了门,一直到第二天天亮还没有回来,艾叶堵着气怎么也不肯吃早饭,固执地坐在大门口的雪地里,非要等着阿爹回来。
阿娘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在艾叶的背后偷偷地抹着眼泪,还不忘拿了一件件厚重的衣服给她披上。
艾叶一等就是大半天,快晌午时,阿爹才一瘸一拐的出现,手里拎着一只刚死的野兔,远远地就高声呼唤着艾叶的名字,还将手里的野兔高高的举起给她看。艾叶发出欢快的笑声,快步向阿爹跑去,一头冲进了阿爹的怀里。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阿爹一瘸一拐的腿上还在留着血,阿爹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了长长的一排血印。
艾叶心想:那天晚上,阿娘该多担心啊,那天晚上下着那样大的雪,阿爹一个人又是怎样在山上渡过的。
梦里的画面一转,竟然是自己及笄的那一天。
按照规定,女子十五及笄,便已成年,如已有订婚的人家,便须举行及笄礼。艾叶并没有许配人家,按道理是不需要举行及笄礼的。
可是那一天,阿爹阿娘还是自己准备了一支上好的梅花金簪和一身做工优良的浅色花钗大袖长裙,阿娘还特意为她买来了桂花头油,用木梳细细的抹在头发上,又拿了梳篦为她梳头。
因为艾叶还没有许配的人家,所以阿娘并没有将她头发全部盘起,只取了前半部分,梳了一个双环髻出来,最后插上梅花金簪固定。艾叶记得,当时阿娘的脸上满是欢喜。
可是后来,艾叶嫌那支金簪太耀眼,竟是一次也没有再戴过了。
梦境又转。
这次竟是艾叶出嫁的那天。
那一天,阿娘亲手为自己盖上喜帕,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然后泪流满面。
梦境里虚虚实实,过往和现在交错,都是一件又一件的琐碎片段,错乱不齐,混沌不堪。
艾叶侧卧而眠,在这杂乱的梦境中睡的十分不踏实,喃喃的唤着阿爹阿娘,一声又一声。
在这似真似假,似睡似醒中,有人在轻轻地拍着自己,就像小时候阿爹阿娘哄自己睡觉一样,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即怀念又依恋,她再次心酸的唤了一声阿爹阿娘,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竟再也无梦,有人轻轻地为自己拭去泪痕。
艾叶醒来时,天已大亮,屋子里除了她以外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昨夜拍哄着她睡觉的人仿佛幻觉一般的不真实。
然而艾叶在茫然四顾中发现,正对着大门的桌子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甜粥和几样配饭的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