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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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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忧来思君不敢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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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就在这样的焦灼与无奈中度过。槿汐在天明时分归来她的神色苍白一点笑容仿佛是尘埃里开出来的沾染着风尘的花朵轻轻道:“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妥了娘子放心。”

    我心慌意乱地扶住她“我让浣碧下了鸡汤面你先热热的吃一些。”

    槿汐的笑容实在微弱“今晚入夜时分李长会亲自来拜访娘子且好好想要怎么说吧。”

    我含泪道:“我知道你且去休息吧。天都亮了。”

    槿汐疲倦地笑一笑“奴婢想去眠一眠。”

    我忍着泪意柔声道:“好。你去吧。”

    眼见槿汐睡下我睡意全无只斜靠在床上默默无语。浣碧心疼道:“小姐为槿汐担心了一夜也该睡了。”她局促地扭着衣角脸色红了又青“小姐方才觉着了吗?槿汐仿佛很难过呢。”

    我忙按住浣碧的手道:“昨晚的事不要再提免得槿汐伤心难堪。”

    浣碧微微红了眼圈低声道:“晚上李长过来只怕槿汐难堪。”

    我怅然想起的是槿汐昨夜离开前哀戚而决绝的面容她的“一己之身”又是为何呢?槿汐的故事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也不会轻易提起各人都有各人的往事啊!

    是夜亥时李长如期而至。他一见我便已行礼如仪“奴才给娘娘请安。”

    我扬手请他起来又叫浣碧看茶苦笑道:“我早已经不是娘娘了李公公这样说是取笑我么?”

    李长胸有成竹“奴才这么称呼娘娘必定是有奴才的缘故也是提前恭贺娘娘。”

    我端详他“公公这话我就不懂了。”

    李长眼珠一转道:“槿汐昨日来找奴才虽没有说什么但奴才也隐约猜到一些。今日见娘娘虽居禅房却神清气爽、容光焕奴才就更有数了。”

    果然是个人精!我笑意渐深道:“公公此来又是为何呢?”

    李长道:“奴才是来恭贺娘娘心愿必可达成。”

    “公公何出此言?”

    “奴才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想些什么也能揣测几分。当年皇上盛宠与娘娘容貌相似的傅婕妤……”

    我打断李长微微眯了眼道:“傅婕妤是与我容貌相似呢还是别人李公公可不要糊弄我。”

    “奴才不敢”他躬身道:“傅婕妤死后皇上为什么连一句叹息都没有就像没事人似的。傅婕妤貌似那一位与娘娘皇上初得之时宠得无法无天。然而也因傅婕妤之死奴才始知娘娘在皇上心中之重。”他的目光微微一沉道:“娘娘可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沉迷于五石散娘娘又可知道皇上和傅婕妤服食了五石散后抱着傅婕妤的时候喊的是谁是名字?娘娘又可知道皇上病重昏迷的时候除了呼唤过纯元皇后之外还喊了谁?”

    李长的一连串问我未必不晓得是指谁然而暗暗忖度:我在玄凌心里竟有这样的分量么?我是不相信的。李长这样说未必没有他的私心在里头想讨好我。何况做人圆滑本就是内监们谋生的本事。

    “若不是心志薄弱以皇上的修养、自幼的庭训又怎会沾染五石散这样的东西。纵然傅婕妤要以此固宠皇上也不致于被迷惑。”李长低眉敛容“当年若非娘娘不肯向皇上低头皇上怎么会舍得要娘娘出宫如今也总在昭仪一位了……”

    我森森打断齿间迸出的语句清凌如碎冰“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

    李长微微蹙眉看向我道:“娘娘的意思……”

    我知道他疑心了亦晓得自己失了分寸忙转了愁困的神色“总是我当年太过任性然而我家中得罪我又有何面目再侍奉皇上。离宫这几年我亦十分想念皇上。种种情由还请李公公代为转圜。”

    李长觑着眼叹气道:“奴才也看出来了。娘娘当年是奉旨去甘露寺修行如今却在这里槿汐告诉奴才是因为娘子得了病才搬离到这里。其实奴才也明白必定是甘露寺的姑子们叫娘子受了不少委屈。这里虽然清净可到底是荒山野岭的娘娘受苦了。”

    我用绢子拭了拭眼角楚楚道:“我当初年轻不懂事所以才一意离宫落得如此地步。其实日子苦些又怕什么只是心里更不安乐。”我泪眼汪汪望着李长唏嘘道:“若此生还有福气见皇上一面、见帝姬一面我死也瞑目了。如此种种还望公公成全。”我停一停“只是世事无常皇上身边的新宠不少只怕早忘了我这个人了……”

    李长忙道:“娘子言重了。其实奴才若没有几分把握也不敢来见娘娘。”他停一停“其实自娘娘离宫修行之后皇上心里也不快活。虽然因娘娘的事斥责了敬妃娘娘、又差点儿禁了惠贵嫔的足可是心里却十分惦记。方才娘娘说皇上宠爱傅婕妤是因为旁人可是傅婕妤长得像旁人也像娘娘。皇上每每与傅婕妤在一起服食五石散之后抱着傅婕妤叫的是别的人的名字也叫了娘娘的名字。”李长觑一觑我的神色道:“皇上天子之威是而不肯低一低头来看娘娘。其实娘娘冰雪聪明往细里想就明白。若不是皇上默许即便有太后赞成那两年芳若能这样频频来看娘娘么?”李长的神色缓缓沉下去亦有些动容深深看了我一眼“皇上因了五石散的事昏迷的时候可是唤了娘娘的名字啊!”

    李长缓缓挑破往事的脉络我心里不是不震动的。然而也只有震动而已。

    我轻声道:“皇上也只不过叫了我的名字而已。”我微微蹙眉按捺住心底的瑟瑟之意道:“从前皇上每每呼唤的可是旁人的名字。”

    李长垂着眼睑道:“娘娘心知肚明那个旁人在皇上心中是何等分量。少年夫妻不是后来人可以相较的。皇上一时错口也是因为娘娘与那位旁人相似的缘故。恕奴才说句叫娘娘生气的话这是皇上对娘娘的旧情也算是最要紧的旧情。”

    我沉静着气息不让它作出来几乎要切齿冷笑。玄凌的一句“长得像宛宛也是你的福气啊!”我不能去回想这是怎样一句踏尽我尊严的残忍的话。

    李长见我默默继续道:“皇上的睡梦里从没唤过那一位以外的人娘娘可是破天荒地第一个那一日清河王也在可惊了一跳。”

    清河王这个名字瞬间拨动了我的心弦纵使在极痛之中亦翻出一丝幽细的甜蜜来。

    我静一静神温实初是从来不会骗我的然而即便他从不骗我有些事我也一定要确定一番。我深深吸一口气或许……我还可以不用按眼下的计划走下去。

    我挤出一抹轻微的笑容“既有人证也好找王爷来问一问就知道是不是公公诓我了。”

    李长的神情倏然被冻住喉头溢出一丝呜咽“不瞒娘娘说若此刻王爷能来和娘娘说话就好了。王爷他——再回不来了!”他略略几句将玄清的死讯提过又道:“这是宫中秘事皇上的意思又是秘不丧本不该说的。可奴才心里头想着若是娘娘知道在皇上面前也好安慰几句。毕竟为了六王爷的死皇上也是伤心。”

    他到底是死了!哪怕我早就知道如今听李长证实心口亦是剧烈一痛痛得几乎要弯下腰来。槿汐眼见不对忙捧了茶上来道:“娘娘累了喝口茶再说吧。”又捧了一杯到李长面前轻声道:“你只喝湃了两次的茶水的。”

    李长默默接过也不言语只把目光有意无意拂过槿汐的脸庞恍若无事一般。

    滚热的茶水流淌过喉咙如火灼一般我极力抑制住心神强自镇定道:“王爷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李长叹道:“是啊!前两年太后与皇上要为王爷选一位正妃原定的是沛国公家的小姐长得真是秀雅。偏偏王爷硬是推了若前两年娶下了这位正妃留下个一儿半女也好可怜清河王这一脉到这里生生给断了。不晓得舒贵太妃知道了要怎么个伤心呢。”

    清河王这一脉……我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小腹只是无言。

    李长的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五十出头这样面容愁苦地耷拉下眉毛越显出老态。我心下不忍偷偷望了槿汐一眼她却是面无表情安然立在我身旁。

    李长叹了口气道:“年前半个月的时候皇上纳了名御苑中驯兽的女子为宫嫔虽然按宫女晋封的例子一开始只封了更衣可两个月来也已经成了选侍。位份其实倒也不要紧顶了天也是只能封到嫔位的。只是驯兽女身份何等卑微如何能侍奉天子?为了这件事太后也劝了好几回了皇上只不听劝对那女子颇为宠幸。或许娘子与皇上相见之后皇上也会稍稍收敛一些。”

    我简直闻所未闻吃惊道:“那女子果真是驯兽的?”

    李长忧心道:“驯兽女叶氏原本是御苑里驯虎的女子整日与豺狼虎豹为伍孤野不驯可皇上偏偏喜欢她。”

    我只能笑“皇上眼光独到。”

    李长愁眉不展焦心道:“五石散的事还可以说是傅婕妤引诱可这位叶选侍得宠……太后病得厉害无力去管只能吩咐了敬事房不许叶氏有孕。”李长长长地叹息了一句“奴才眼瞧着皇上是想着娘娘的娘娘也是孤苦不如……”他拿眼瞧着我只等我自己开口。

    我怅然叹息了一句仿佛无尽的委屈、伤心、孤清与伤情都叹了进去良久方道:“我纵然不舍只是还有何面目再见皇上呢?公公说起皇上的情意更叫我无地自容原先想见一见皇上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李长唇角微动道:“奴才虽然旁观却也清楚。娘娘当年是受足了委屈的胧月帝姬生下来前娘娘过得多苦只是皇上也有皇上的不得已啊。”李长低头片刻笑道:“其实娘娘想见一见皇上也不是不能前两日正说起正月里要进香的事从前皇上都在通明殿里了此仪式的今年奴才就尽力一劝请皇上到甘露寺进香吧。”

    我用绢子点一点眼角唏嘘道:“难为公公只是这事不容易办叫公公十分费心。”

    李长夹一夹眼睛笑道:“且容奴才想想法子未必十分艰难。”

    我半是感谢半是叹息“李公公眼下我真不晓得该如何回报你这片心。”

    李长笑得气定神闲“奴才是帮娘娘也是帮奴才自己。虽然娘娘现在身在宫外——说句实话当时娘娘若不自请离宫谁也不能把娘娘从皇上身边赶走——娘娘又怎会是池中物呢。”说罢叩一叩道:“天色晚了娘娘早点歇息吧。有什么消息奴才会着人来报。”

    我“嗯”了一声道:“浣碧去送一送吧。”

    槿汐前走两步轻声道:“浣碧姑娘服侍娘子吧。奴婢正要出去掌灯就由奴婢送公公出去吧。”

    李长微微一笑向槿汐道:“外头天那么黑我自己下去就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塞进她手里“这个你先用着。过两日我着人送些料子来你身上的衣裳都是前几年的样子了。”

    次日傍晚时分便有人来槿汐道:“是李长私宅里的总管。”

    那人打扮得利索磕头道:“公公叫奴才说给娘子后日正午有龙引甘露的吉兆娘子若有心可以盛装去看。”说罢又指着桌上的几件华衣饰道:“这些是公公叫奴才带来给娘子的。”

    那人走后我随意翻一翻桌上的衣衫只上面几件珍珠纹花的衣衫是按着我的尺寸做的。我招手让槿汐过来取出下面几件姜黄、雪青、蔚蓝的缠枝夹花褙子感叹道:“也算李长有心只怕这衣裳是他昨日回去后就叫绣工连夜赶出来的。针脚还新衣裳的尺寸正合你的连颜色、花样都是你素日喜欢的。”

    槿汐微微一笑那笑容亦淡得像针脚一般细密道:“也就如此吧好与不好都是命。”她把衣裳饰理一理道:“方才李长府里的总管说要娘子盛装送这些东西来也是这个意思。”

    我微微颔望向窗外的三春盛景花开如醉漫天盈地我的心底却哀凉如斯。“李长的意思我晓得他是希望我盛装一举赢得皇帝的心。”嘴角漫起一缕连自己也不能察觉的冷笑“只是未免落了刻意了。”

    槿汐默默良久春光如云霞枝头的桃花纷乱似锦映得我与她的面容皆是苍白。

    槿汐指间拈了一朵桃花淡淡道:“那日听李长说起皇上对娘子的心意真是闻者亦要落泪的。”

    “当真情深一片么?”我漠然微笑“这样总把别人当作影子的情深伤了自己又伤了别人有什么可要落泪的。”指甲划过掌心有稀薄的痛楚“我是纯元皇后的影子那么傅婕妤是纯元皇后的影子还是我的影子?她更可怜可怜到做了一个人的影子还不够死了连一句惋惜都没有。皇上既然宠她又这样待她凉薄凉薄之人施舍的所谓真情槿汐你会感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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