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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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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春日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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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玄凌歇在华妃的宓秀宫中然而华妃复位之后玄凌虽然一应照顾赏赐如前但是说到宠爱归根结底是不如从前了。

    我并不真心在意玄凌此刻对华妃有多好或是多么宠幸。华妃与她身后的人早已成了玄凌心底一根恨不能早早除之而后快的利刺。表面上再如何风光到底也是将要穷途末路的人了。

    因此我对华妃格外能容忍无论她在人前如何与我冷眼相对我只是恪守着应有的礼节暗暗把那尖锐的恨意无声无息地隐忍下去。

    只是现恨得久了反而更能忍。

    清早起来才穿上衣裳正要梳妆转头却见玄凌笑吟吟站在身后只瞧着我不由嗔道:“皇上总喜欢这样悄没声息的进来存心吓人一跳。”

    他道:“你一早起来人还迷糊着最听不得大声响听了心里便要烦躁朕还不晓得?”

    我听他这样体贴我的小习惯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感动情意道:“皇上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臣妾还没梳洗妥当呢乱糟糟的不宜面君。”

    他笑“你便梳妆吧朕在一边看着就是。”说着往床榻上一歪施施然含笑瞧着我。

    我一笑回头也不理他自取了香粉、胭脂和螺子黛细细描摹因在平素并无事宜不过是淡扫娥眉略施脂粉而已。

    玄凌笑道:“朕见旁的女子修面施妆总是妆前一张脸妆后一张脸判若两人。”

    我忍俊不禁失笑道:“那不是很好皇上拥一人而如得两人双面佳人可见皇上艳福之深啊。”

    玄凌一手支着下颌认真瞧着我笑言道:“你呢倒是‘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1了。”

    我娓娓道:“这话是说虢国夫人的美貌臣妾可担当不起。”我掩口一笑:“臣妾不过是担待个‘懒’字罢了腻烦天天在梳妆台上耗费辰光。”

    我拢起头只挽一个简单的堕马髻择了一支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笔寿字簪别在髻上。玉本显温润气度白色高贵又不张扬最是适宜平日所用。这样简淡的装束并非是为了逢迎玄凌只是想着要去眉庄处她穿得那样素净我若娇艳了她嘴上不说什么却必定是要刺心的。

    他却只把目光牵在我身上似乎有些出神口中道:“嬛嬛。”

    我低低“嗯”一声使个眼色让殿中侍奉的宫女退下转问:“什么?”

    他也不说话只起身执了妆台上的眉笔长身立在我身前我晓得他的用意轻声笑道:“是啦四郎最喜欢的便是远山黛。”

    他含了四分认真三分笑意两分真切一分恍惚只牢牢迫视着我的眼眸举了笔一点一点画得娴熟。

    我心中暖暖一荡如斯情致当日在太平行宫亦如是。他的神情并未因时光易去而改变分毫。他眸中情深盎然语气宠溺而挚意道:“你的妆容还是一如从前。”

    我点头婉声道:“四郎可还记得‘姣梨妆’吗?”

    他眼神一动默默片刻取毛笔自珐琅小盒中蘸饱殷红胭脂勾勒出梨花盛开的形状又蘸了亮莹莹的银粉点缀成细巧花蕊。他唇角的笑容明亮如焰道:“自然不能忘。”

    内心的柔软波折复被惊动这么多的事一路经历颠沛而来我的情怀已非从前。可是他画眉时那几分流露的真心竟使我惶然而欲落泪。他待我再凉薄也是有一分真心情意的吧。一如我便是在他身后步步算计着他回转身来终究心里还是有牵挂和不舍的。

    我与他再不堪、再隔阂。回间往事如烟到底还是有让彼此都割舍不下的东西吧。

    我鼻中微酸眼中便有些胀胀的伸手不自觉延上他的腰头紧紧抵在他胸口心中五味陈杂酸甜交错如云涌动。

    他轻轻吻上我的额头怜惜低叹“傻丫头。”

    或许我的确是傻的。我比他整整小了十岁十岁的光阴他身边有千娇百媚、姹紫嫣红。而我纵使胸有百计在意的只是那一点微薄的真心意。

    他的怀抱依稀还是温暖的。淡淡衫儿薄薄罗的阳春时节我们穿得都轻薄隔着衣衫的体温便更是感受得真切而踏实。

    庭院中花开无数含红吐翠当真是春深如海。良久他才放开了我轻手拭去我面颊上犹自未干透的泪迹道:“好端端的怎么反而伤心了。”

    我“噗嗤”一笑抹了抹眼睛俏皮道:“好些日子没下雨了。怕四郎忘了‘梨花带雨’是什么样子特地给四郎看看。”

    他仔细端详我道:“当真是如梨花太简约清素了。”

    我对着铜镜中一瞧便取了桃花胭脂再扫上一层红晕似晓霞将散。再在髻后挽上一把鎏金嵌南珠梳子珠光如流水。他却反手折了一朵晶莹红润的并蒂海棠别在髻边澹澹而笑:“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2

    我温柔睇他一眼半是笑半是嗔宛转接口吟诵下去:“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2

    他满面皆是春色笑影愈显得神姿高彻指着我髻上的并蒂海棠道:“朕与嬛嬛正当年少好时光便如此花共生共。”

    不知是春晨的凉意还是我心底的凉意看着间双生而开的并蒂海棠仿佛那热闹与情意只是海棠的只寄居在我的青丝之上。与我与他毕竟是无关的。

    更何况彼此年少的好时光我空负美貌。而他可算是我的有情郎么?

    我心下微微黯然我与玄凌又怎是双生并蒂的?后宫的女子皆如花而他这一双折花的手便是予取予求恣意纵兴。终究还是不能、亦不敢相信。只是在镜中窥见他兴致勃勃的神色却也不忍拂逆只微微含了笑不作一词。

    春光如精工绣作的云锦漫天铺开。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他的情浓于眉山目水处相映当真是动了心意。

    他在我耳边道:“许久不闻嬛嬛的琴声了。”

    我侧滟滟婉然一笑道:“便以此《好时光》作一曲新歌罢。”

    这一日的下午玄凌一离开我便匆匆去往眉庄的存菊堂。

    此时午日正中风和日丽疏影斜斜。存菊堂中静无一人唯见采月一人卧在堂外的庭院的横榻上拿了把羽扇半覆在脸上打着盹儿。我见她睡得香也不忍吵醒他径自穿花分柳走了进去。

    一时走到窗下隐隐闻得有人语依稀是温实初的声音倒也不好擅自进去。又怕采月醒了乍然见了我要叫唤于是便择了棵浓密的树暂避。

    我站在纱窗外隐隐听得屋内温实初道:“小主多痰是因为有些体气燥热该吃些雪梨润一润也好要不鸭梨也是好的拿冰糖炖一炖吃倒比药好。终究是药三分毒固本培元之道还是在于养生。”

    幽幽一声叹息眉庄的声音里竟有些幽怨“梨同分离。已经在这个不得见人的去处了你还要我吃梨?谁要梨呢?宁可这样让它体气燥热好了。”

    风寂静花飞也是无声。里头默默许久温实初方道:“这话就像是在赌气了。那微臣给小主写个方子小主按药服用也好。”

    良久仿佛是眉庄出一声幽息的长叹恍惚得像是午睡时偶尔的一个浮梦。

    庭院中寂寂无人我只身站在一棵垂地杨柳后不觉痴痴站住。

    浅金的春光自稀疏的枝桠间轻泻如水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支离破碎。屋里一片寂静春风掠过身后的一株老梨树花朵落地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这个寻常的午后我忽然被这样几句再寻常不过的对话打动不知为何心里这样痴痴惘惘再迈不动一步。

    片刻里头有人站起桌椅响动之声我不愿当着眉庄的面与温实初碰面更怕温实初看我的那种目光忙悄声避到了堂外一片花木葱茏之后。只见眉庄亲自送了温实初出来采月也跟在身后仍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只是强打着精神。

    眉庄站在垂花门前微微笑道:“温大人今日走得匆忙怎不再坐坐喝一杯茶再走。”

    温实初用力作了一揖唯唯道:“有劳小主举动玉步了。只是贵嫔娘娘的药还在煨着怕小内监们不仔细看着过了时辰就失了药性。”

    眉庄眼色微微一滞复又笑道:“欣贵嫔抚育帝姬辛劳她的药的确是要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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