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沐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这个话题大而深,超过了他们的交情所能够谈论的范围。
“我很高兴你们愿意来。”毕嘉树望着她笑道:“不然涛涛的暑假会很冷清。”
岑沐子眨了眨眼睛,咽下了许多问题。比如说没有生意,他的小岛饭店是怎样维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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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顾慢慢带着毕飞涛去画鱼,岑沐子因为熬夜写小说,弄到十点多才起床。
她想弄点东西吃,又怕给毕嘉树添麻烦,这座小岛看来也没有便利店能买到方便面。岑沐子只好换了衣服下楼,想吸点新鲜空气饱腹,熬到吃午饭。
她刚走出饭店,就看见毕嘉树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望着她笑道:“你出来的巧,我定了艘快艇,想出去转转吗?”
岑沐子没有防备,出于客气,她下意识点头说:“好啊。”
毕嘉树于是站起来跺跺脚笑道:“那么走吧。”
他的白衬衫塞在黑长裤里,衬着微黑的皮肤,显得沉稳有安全感。
说到底不过是客气罢了,所以没必要那么细心。
这想法非但不让岑沐子难受,反倒让她如释重负。她不喜欢刻意的迎合,这样很好,心照不宣的客套着,谁也不必亏欠谁。
快艇停在码头。毕嘉树跃上去,返身伸手来接岑沐子。岑沐子也顾不上避忌,她不会游泳,的确是怕水的,于是搭着他的手跳上去。船晃了两晃,岑沐子小心翼翼坐好。
“以前划过船吗?”毕嘉树拧着钥匙问。
“划过呀,谁还没有划过鸭子船呢。”
毕嘉树笑了起来,发动马达,快艇突突着驶向湖水。今天很适合出游,太阳并不猛烈,时而躲进云里,时而又探头出来照拂。毕嘉树开的不快,快艇划过湖水,渐渐的,小岛被抛在身后。
岑沐子回身去看,茫茫湖面,她能够存身的只有小船,一种奇异的感觉浮在她心里,仿佛天地极大,而她小如粟米,随便往哪里一藏,就是一生。
湖上有往来的船只,有的坐满了游客,有的空荡荡肆意往来。有只快艇呜呜叫着破水而来,咻得掠过,惊起的波纹直冲过来,摇的小艇大幅摇摆。
岑沐子很紧张,抓住扶拦的手指甲掐得发白,生怕小艇翻了,把她拍进水里。
她以为自己是洒脱的,其实不是,求生,畏死,她和正常人一样。
毕嘉树不知怎么一拐,快艇忽然进了处峡谷。说是峡谷,也不过是一处小岛,他们恰恰驶进了环抱之地。天地间忽得安静下来,若非有两只极大的白鸟飞过,岑沐子简直疑心自己走进了画里。
她不敢说话,生怕声音亵渎了静谧。静到了极致,岑沐子反倒听见了自然之声,风轻微的过,湖水轻巧的摇晃,叶片轻盈的沙沙响,还有水鸟,咕得一声,又咕得一声。
岑沐子像是照了面镜子,看见自己浮躁的心,厌弃那具风风火火的肉身,像是隔了世看人,隔了红尘看别人的故事,看见自己碌碌于世的匆忙。
她不说话,毕嘉树也不作声。很久很久,毕嘉树轻声说:“你会睡着吗?”
岑沐子忽然惊觉,回脸看他道:“当然不会。”
“我也喜欢这里,”毕嘉树并不看她,遥眺湖水说:“有时候能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就这么坐着,无所事事。”
岑沐子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可又接不上。
“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毕嘉树转目望着她问。
岑沐子笑了笑:“以前很想去草原。”
“草原?为什么会喜欢草原?”
“因为很空,很远,很辽阔,可以拼命的跑,却总也跑不到头。”
“看来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毕嘉树笑着说。
“以前是这样,可现在不是了。”岑沐子说:“我现在觉得人多很好,热闹,拥挤,形形*,无数的细节都能让人回味。”
“你总说以前,以前你是做什么的?”
“上学啊。”岑沐子笑起来:“不然还能做什么?”
“你和顾慢慢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是高中同学。”岑沐子说,又奇怪问:“她没和你说吗?”
毕嘉树摇了摇头,过了会儿说:“涛涛很喜欢她。”
岑沐子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仿佛是“我不喜欢她”。她打住了没往下想,萍水相逢,不必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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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岛,顾慢慢已经带着毕飞涛回来了,正在厅里歇着。眼看着岑沐子和毕嘉树一同进来,顾慢慢满眼睛都是话。
简单吃过午餐,岑沐子上楼午休,果然,顾慢慢跟了进来。
“毕嘉树陪你去游湖吗?”顾慢慢问。
“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得不应酬儿子老师的朋友。”
顾慢慢撇撇嘴:“我怎么觉得你俩还挺配。”
岑沐子瞪她一眼,倒在床上懒得理睬。
顾慢慢趴在床边,枕着手臂说:“哎,如果真能发展,你就答应吧。”
“他有那么大的儿子!你可真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可他没有老婆啊。”顾慢慢笑眯眯说。
“没有老婆?涛涛没有妈妈吗?”
顾慢慢没有正面回答,绕了个圈。
“你想啊,我又不是名师,又不是美术学院的大学生,毕嘉树凭什么请我当美术老师?”
岑沐子心里一动,啊了一声:“你不是去当美术老师,你是……”
顾慢慢笑吟吟点头:“是,我是去做保姆,专门陪伴毕飞涛,教他画画是顺带。所以他父子俩到岛上来度假,才要带上我啊。”
岑沐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呆呆看着她。
“毕嘉树很有钱。这样的岛,普通人能租下来开饭店?来了两天了,除了我俩根本没客人。这份开销是多少?没家底能撑的住吗?”
岑沐子若有所思看着她。
“如果可以,就答应他吧。”顾慢慢咯咯笑道:“那么大的儿子有什么?又不要你花钱养,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