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宫中吊丧的车马不计其数,可却没有一辆车敢和汝南王府的车驾抢行。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今皇帝驾崩,眼看新帝便要登基,苏锦就定会是一朝的皇后。届时汝南王不只是异姓侯爵,还将是这云幻国的国丈。
这样的恩宠,这样的身份,又有谁敢和汝南王府的车架抢行?
一路赶至皇宫,依稀有哭声传来,內侍监却已经手脚利落的在整个皇宫之中都挂上了白绫。
苏锦扶着父亲,一路前往灵堂,便见孟千行披麻戴孝跪在老皇帝床前,身后是一众哭声不断的嫔妃,有的深情凄怆,有的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额上系着一根白布条,平静的望着龙床上已经不再呼吸的先帝,虽未曾痛哭,平日里的温情却也已经不再,周身都裹挟着一股寒凉之气。
就算是皇室无情,可那毕竟是给了他生命,将他养大的父亲。
尚未成年之时,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对父亲的皇位起到威胁时,先帝也曾像无数的父亲一样,夸奖过他的课业,指导过他学习。
孟千行深深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对汝南王点了点头,走出了皇帝寝宫。
御花园中葳蕤的花草正生长的蓁蓁灼灼,只是过不了多久,一旦花期过去便会归于平淡,化作一地的落英了。
苏锦跟着孟千行一起来到了御花园,一路无话,一直走到了雾气终年不化的太液池方才停下来。
她的父母康健,从未曾体会过这种至亲之人远离自己而去的痛苦,自然也不知道孟千行此时是怎样的心情。
苏锦脚步轻轻的走过去,伸手轻轻的按住了孟千行的肩膀:“生离死别乃人之常情,你也不要太过难过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的时候我真的看不懂父皇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明明放在心坎上在乎的人,也舍得拿出来糟践。”孟千行长长的叹着一口气,望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太液池如是说道。
苏锦知道,孟千行此时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她聪明的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沉默着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望着这一言望不到边际的皇宫。
“锦儿,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皇帝么?”孟千行突然话锋一转,如实问答。
苏锦想了想,说道:“我只是一个女儿家,不懂得什么是好皇帝,也不知怎样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好皇帝。我只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一直相信你,这便足够了。
她没看到,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孟千行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她更不知道,在多少年之后,孟千行也终于明白了先帝一直冷落着自己的子女是什么样的感觉。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深爱着一个人,便不允许她在旁人的眼中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更不能容忍她遭受一丁点儿诟病。
若是一定要如此,他宁可她在最华丽,最风光的时候死去,而自己留下百世骂名。
皇帝驾崩,云幻国需守孝一年不得婚丧嫁娶。
可孟千行却不属于这一行列,皇上的灵柩不过在宫中停了三日,孟千行便握苏锦的手登基为帝,又册封苏锦为皇后,扶先帝的灵柩入皇陵宗祠安葬。
前后不过三日的时间,雪白的帷幔便换上了大红色的喜绸。
苏锦与孟千行各自执着大红喜绸的一端,一同站上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接受这云幻国万民的朝拜。
苏锦披着红盖头,有些看不清前方脚下的路。孟千行便温柔的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之中,一路上牵着她的手回来椒房殿,历代皇后住着的宫殿。
因为先帝新丧,皇帝登基一切从简,就连二人的大婚也不过是简单的拜了个天地。
没有女子不会肖想自己的婚礼,宾朋满座,亲友祝福,苏锦亦不例外。而真正的大婚,却不过匆匆行了祭天礼,亦没有花团锦簇和盛世烟火。
只是一想到从今以后,便能与自己所爱的人长长久久的厮守下去,这些苦楚便也不再觉得哭了。
寝宫内,苏锦双手交握局促的坐在床上,听着身前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喜婆在她的怀里塞了不少的核桃与红枣,说是让她饿了便先垫一垫肚子,苏锦却一口都没有吃,只是透过轻薄的红盖头,轻轻抚摸着自己袖口上绣着的花纹。
半晌,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众喜婆和侍女全都退了下去,只有一人的脚步声轻轻传来,不用去想都知来的人是谁。
苏锦双手绞紧了自己的袖子,便听到那脚步正走到自己的面前停下,随即红盖头被轻轻地挑开。
人之一生中,总是要有那么一个人,有足够的分量牵动心神。不管是人生中遇上什么样的挫折,当看到了那人的容颜,便什么磨难都能尽数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