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效这人天生便是个闷葫芦,一辈子的本事就在这么几本圣贤上。若是让他和除了云裳的姑娘说话,比拆他的骨头还要费力。可一聊到圣贤,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能喋喋不休的说上三天三夜。
他在说着自己的宏图,倾月公主在温柔的望着他。不知不觉间,二人竟全都忘了时辰。
直到云裳的出现,这才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静与和谐。
花效走了半晌,别说是吹个风醒个酒,就算是在太液池里游一圈儿也总该回来了。云裳心里担心他,可自己也走了那就太不像话了,只能硬着头皮等。
好不容易皇帝宣布了散席,她便慌乱的找了出来,拐过一处廊角,所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花效背对着月色高谈阔论,连那一张被酒水熏染的微有些红的面皮,都缀上了些许桃花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花效甚至一个月都不会对她说这么多的话。
而倾月公主,也偏着头微微含笑的望着他。
就像是一个知达理,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她的目光,也正是云裳再熟悉不过的目光,就像她初见花效时那沉醉的难以自拔的目光。
这世间的才子谁不爱?就连倾月公主也不例外。云裳躲在一株花树后望着二人,这一刻月色温柔映照在二人的身上就像是金童玉女一般般配。
在这一刻,就连云裳的心里最先闪现出的,也是般配两个字。
二人说的什么她完全听不见,或许是周围的风声太大,将二人隔绝的宛若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云裳就这样倚靠着花树静静地坐下,身上冰冷的铠甲浸上了风雪,再贴在皮肤上便是彻骨的寒凉。
可这一刻,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或许是难过到了极点,就连身体里的血液也不再流动了吧。早在她容许花效走上那一条路时,就应该想到了这一天。
她总有一天要放手,让花效去飞翔。而不是一辈子窝在九龙山中,做那表面风光实际上只是外强中干的地头蛇。
花效与倾月公主聊了很久,宫女来催了两次他才晃过神来,发觉到自己的失态。
他连忙后退数步,一揖到地:“臣今日失仪,唐突了倾月公主,臣罪该万死。”
“谁敢说你罪该万死?父皇最疼爱本公主,我若是喜欢你,没有人敢说你有罪。”这娇蛮的话语,若是放在往昔,花效绝对是嗤之以鼻的。
可从面前这女子的口中说出,他却觉得没什么不妥。
花效依旧弓着身子,便闻青城公主说道:“本公主今天很开心,这是你的功劳,该赏。”
言罢,她从身上摸了摸,随即从腰间解下了一枚纯白色的玉佩强塞在了花效的手中:“这是赏你的,你要好好留着,千万不能丢了!”
花效本想拒绝,可望到倾月公主那坚定地目光,就已经知道拒绝没用了,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臣不敢丢,一定会好好保存公主的封赏。”
倾月公主这才开心的笑起来,双手背在背后,抿着唇顾左右而言他道:“我给了你赏赐,却也不是白给的。这世间礼尚往来,他日再见你也要送我一件儿礼物,咱们才算是扯平。”
公主随便送出来的一件东西也是万金难换的宝物,花效到哪里去找等价的宝物回送?
他皱着眉头刚要坦白,可只是慢了一步,倾月公主便已经跑开了,只留下他鼻尖儿前的一抹香风。
花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望着掌心上的玉佩,攒然一笑后将之纳入袖中,头也不回的走回去。
清冷的月色下,宫中的回廊楼阁此起彼伏,两侧的梅花树竞相绽放,蓁蓁灼灼散发着袅袅清香。
便见云裳一身雪亮的银甲,长而直的发披散在胸前身后,发间未着簪环,只是由一根墨色的发带高高的吊起,显得干净而利落。
她轻轻地踢着地上的土块,听到他的声音渐进,才转过身来夸张的笑道:“你聊完了?时辰不早了,太和殿的宴席已经散了。陛下赐了别院给你我暂居,咱们回去吧。”
云裳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花效嘴唇动了动,走过去一碰她垂在身侧的手,冰凉。
“你来多久了?”他沉着眉问道。
“我刚到的,什么都没听到。”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殊不知除了自己,她谁都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