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云裳新作了一批别致的短笛,足有十余支。翠色的竹子削孔做笛,吹出来的曲子嘹亮动听,刚刚摆过来便被几个富家少爷一抢而光。
云裳欢欢喜喜的数着铜板,将带来的包子递过去:“我你看着,你先吃些东西。”
花效从善如流的接过来,擦了擦手开始狼吞虎咽:“你吃过了么?”
“我来之前就吃过了,这几天起得早饿的也早,就没等你。”云裳将铜板数了数,收到一个锦囊里摇了摇:“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也不知道她一天哪儿来的这么多的精力,跑来跑去的也不嫌累,一眼没看住就跑远了。
花效摇了摇头,将沾了油的手揩一揩,提笔去早晨有人定好的折扇。
他字写得好,簪花小楷公共整整,行文草游龙戏凤,字里行间皆是妙处。渐渐地,便也积攒了不少的人气。当地一些饱读诗的生渐渐也熟络了不少。
洛阳城鱼龙混杂,可读圣贤的人一旦凑到了一起,就像是他乡遇故知一般,给人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密感觉。
一柄扇子写了近一刻钟终于完成,他收笔吹了吹扇面儿上的墨迹,正赶上云裳回来。
两个人一起收拾摊位上的笔墨,收成了一个大包。云裳责无旁贷的将东西背在自己的肩上,花效连忙去接:“我来拿吧。”
“你写字的手,怎么能用来做这些粗活,我来就是了。”云裳毫不费力的将东西垫在肩上,在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交给他:“我刚刚去将铜板换成银子了,你晚上不是要出门么?先拿着用吧。”
“只是一个诗会而已,用不了这么多……”
花效刚要推拒,便被云裳硬给塞回到了掌心中:“穷家富路,咱们平日里过的清苦些,出门的时候可不能缺了银子。雍州大旱倒是没影响到九龙山,今年种下的粮食收成不错,能卖不少银子。刀疤说过些时日给咱们送些来,到时候便宽裕了,你同我客气什么?”
她太过强硬,花效也拗不过她,只好勉为其难的将银子妥善收好:“云裳,真的谢谢你。”
云裳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拍了拍胸口:“咱俩谁跟谁,你快去吧。”
很多时候,花效也知道谢谢两个字太过单薄,根本不足以弥补云裳对他所作的一切,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或是能做什么。
文人不乏寒门子弟,只是在洛阳城中,一掷千金才是常态。
傍晚,花效赶赴诗会,这才知道云裳一定要他带着银子是什么意思。这一次的东道主岂止是阔气,这可是相当的阔气,直接包下了一整个院子!
来来往往的都是穿金戴银的富家子弟,就只有他,一声洗得发旧的青袍,显得格格不入。
两名守门的小厮看了一眼他的衣裳,一脸不屑的赶人道:“这位公子,您就别站在这儿看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受邀前来参加诗会的,我带了请柬。”花效将手伸进袖子里,取出一张烫金的请柬递了过去,向两名小厮儒雅的拱了拱手。
二人看了看那请柬,一脸的嘲讽,直接将请柬摔在了花效的脸上:“你这张请柬是偷来的吧,今天到场的都是有才学有家室的大人物,你一个寒酸的穷生,何德何能能拿到请柬!”
“古人言,富贵不能银……”
花效还要解释,却被二人退了一个趔趄:“快走快走,古人言什么言,想要来这样的场合,你先投个好胎吧。”
自古读之人不分贫贱,即便是寒门也能出贵子,对于二人这样的态度,花效自然不服。
他刚要上去讲道理,院子里却迎出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少爷,一见花效连忙赢了过来,拉住他的袖子作礼:“花兄!花兄可算是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长眼睛,花兄可是我的贵客,若是怠慢了有你们两个好看!”
花效尴尬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定定的被人牵进了院子里。
身后两名小厮连忙告罪,自抽耳光的声音啪啪作响,走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花效被拉着前行,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是吧,这世间生来便有贵贱。穷人读再多得也只是装模作样,穷人再有礼貌也得不到人的尊重。甚至,还不如有钱人的一句话好用。
他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这一辈子,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去说的,就只有这满腹学识和文墨辞藻能够显摆一二,既然今日在场的都是文人,他一定要努力争出个第一第二来。
给那些人看看,寒门亦有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