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包袱走在前面,一路上,寨子里的人看到二人行色匆匆,却不约而同的不曾问一句,似乎已经知道了花效即将离去的事情。
二人一路无话,一直走到山下,云裳将包袱递还:“剩下的路,我就不送你了,后会有期。”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沿着来路走回九龙山,一步一步走的郑重,像是稍微停下片刻,就再也走不了了似的。
花效望着那个背影倔强的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自由了。他想要对云裳说声谢谢,却发现她早已走远。
这世界上,很多的分别总是来得如此的措不及防,也许两个人早已经在匆匆之间见过最后一面,只是两个人都还不自知而已。
脱离了九龙寨的阴影,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媚了。
花效简单的翻查了一下云裳包给自己的包袱,里面有一包干粮,一小包银子和两身新做的衣裳。钱袋子的分量不小,足够他进京赶考这一路不必省吃俭用。而衣裳也正好合身,颜色也是他喜欢的青色。
云裳从未丈量过他身材的尺寸,怎么会给他准备这么合身的衣裳?
淡青色长衫针脚细密,虽说简单却不简陋,那料子也是极好的,比云裳自己穿的衣料要好上不少。
可见,她是真的舍得给他花钱,她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他,献宝似的将自己血淋淋的心都捧上去,生怕被花效嫌弃似的。
很多事情不得深究,一旦深究了,那本已经安放下的良心便再一次不得安生了。
当日花效被劫上九龙山,他的小毛驴也不能幸免,被一同带上了山去。
最初那半个月的时间,九龙山穷的叮当响,大人孩子整日盯着这只毛驴,眼睛都险些发了绿光,好悬没在大当家不注意的空挡将它宰了打牙祭。
可一众山匪摄于云裳凶猛起来可以不要命的银威,到最后也没敢动这头毛驴分毫。
一直到大家劫回了生辰纲,九龙山有些余钱可以用来买肉了,众人这才不把主意打在这头可怜的毛驴身上了。
两个月来,花效茶饭不思的瘦了一大圈儿,这头小毛驴倒是被养的胖了一轮,毛色都油亮了不少。
因为急于赶路,花效便宿在山野之间,天为被地为席的将就着度日。
山间免不得有狼群野兽之类的生物,宿在山间并不安全,是以每晚睡前,他都会捡来足够的枯枝搭成柴塔,一则驱赶野兽,二则为了取暖。
夜间寒凉,柴火也免不得要烧的快些,到了下半夜也是天气最寒的时候,就连火堆也难以驱散夜间的寒冷了。
花效半梦半醒之间,下意识的想要往温暖的方向挪一挪,便闻远方像是有窸窣的草动声传来,似是有什么东西过来的。
他警觉的睁开眼睛环视一圈,见周围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便以为是夜行的兔子,再一次倒头睡下。
窸窣声依旧在靠近,却小了不少。花效翻了个身,将包袱压在脸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一宵枕梦,不见黄粱。
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似是因为有风助燃,竟烧的更猛烈了些。眼睫之前跳动着的暖黄色火光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在这荒郊的原野中,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火种,便可以予劳累的人一场好梦。
舟车劳顿的疲惫与十年寒窗的清苦相比,已经不算什么难捱的事情了。多年来,花效也早就练成了倒头就睡的绝技,就算是天上惊雷也唤不醒他。
头下枕着的书册散发着袅袅墨香,无声之间,他感觉到搭在身上的衣裳被人向上提了提。
只是睡梦之中不辨真假,清晨醒来之时,便忘在了脑后。
他过夜的地方不远之处便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坠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的漂往下游。
花效先是灌满了自己的水囊,这才鞠着水洗了两把脸,拍了拍额头让自己醒了醒神,牵起小毛炉继续赶路。
走过火堆的时候,他却发现了有点儿不对劲儿。
他捡的柴火虽然足够燃烧半夜,却也不至于清晨还未烧完,难不成次数的树木木质坚硬,比较经得住烧?
花效将自己捡过的几种树枝的模样默默的记在心间,骑上小毛驴,摇头晃脑的继续读起圣贤书。
温文尔雅的嗓音在这无人的山间小路上飘了老远,衬的艰难晦涩的文字也没那么无聊了。
而在花效离开的地方,一名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从树上跳下来,走到火堆旁拨散了尚未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
女子的手并不细腻,指尖掌心之处甚至带着点薄茧,跃下树来的动作也像是练家子。能一路跟来这么远的,除了云裳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