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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女怕缠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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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小寒是跟着同村的人去打工的,临出门前,和妈是个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人,她叮嘱和小寒,“到了外面要听你李婶的话,别乱跑。”和小寒话不多可到底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是害怕的,闷闷地点头,看着和妈给了李婶五百块钱,说到了厂里请李婶帮忙给和小寒买床被子。

    出门前,李婶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一定把和小寒当自家的孩子,可到了厂里,就变了。李婶家是一家四口在外面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李叔李婶住在房间里,儿子女儿住在外面的客厅里,第一个晚上和小寒是和李婶的女儿挤在一张床上,她一晚上没敢睡觉,没有被子冻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李婶带她去厂里报到,那人捏着和小寒的手臂,嫌弃地说,“成年了吗?这么瘦能做什么。”

    李婶赶紧说,“成年了,谷雨赶紧把你的身份拿出来给人看看。”

    和小寒把三姐的身份证拿出来,照片是不像的,又被李婶圆谎,反正和小寒就在这里上班了。和小寒在家就不是娇气的孩子,年龄小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偷懒,工作是下死力地做,午饭是在厂里吃,晚上下班回李婶家,第一个月迷迷瞪瞪地过去了,可等到发工资,和小寒却没领到钱,她去财务问,人家说被李婶领走了。

    和小寒去问李婶,李婶糊弄她,“你妈说了,在外面得听我的,你年龄小,这么多钱肯定得乱花。”和小寒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说,“我办工资卡,你给我放卡里吧。”李婶自然是不肯的,为这事儿闹得有些不愉快。

    真正让和小寒理解了外面的世界,是李婶的儿子,比和小寒大五六岁,一个晚上趁着家里没人,对和小寒动手动脚,口口声声说,“住我家里,你故意的吧,我妈和你妈说过了,等你成年就让你嫁给我。”和小寒斥他,“你胡说八道,我妈不会这么说,她说让我以后选自己喜欢的人。”

    李婶的儿子仗着身高和体重的优势,压制住和小寒,“你住在我家里,厂里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住一起了,以后你想不嫁给我都不行。”

    和小寒是个烈性子,她抡着酒瓶子敲了这人的头,砸了还不算,又狠狠地踹了他两脚,拉起衣服就往门外跑。那时候和小寒也就十五岁吧,不记得十五周岁的生日过了没有,她一个人在陌生的街头,边走边哭,却知道这样是走不到家的。到七八点,路上开始人多起来,和小寒也想明白了,她在路边买了两瓶啤酒一个扳手,又回到李婶家,她的工资还在这家人手里。

    李婶看儿子受伤,自然是不肯给的,说是赔偿费,和小寒就用扳手敲断了李婶儿子的一根手指头,一个月的工资一分没少,她拿走了。和小寒用这笔钱,在外面租了房子,她的狠名也就被李婶传出去了,大概就是她白眼狼,是儿子的女朋友却朝三暮四。厂里嘛,多的是又穷又没出息的爱占便宜的男人,有人想堵和小寒,和小寒的那把扳手就一直放在包里,后来,都知道了宏兴电子厂的和小寒,是个不要命的主。

    可到底和小寒是个女的,附近的其他混混向她示好让她加入时候,她选了一个看起来规矩一些的,跟着这些人混,得了庇护也好,麻烦事儿少了不少。那时候,她年龄小、对自己绝望、对生活绝望,像是陷在了一片沼泽地里,她越挣扎陷得越深,后来发现不挣扎了,也就那样了,最多是脏了点臭了点。

    飙车、熬夜、打架、喝酒、赌牌、骂人……就是和小寒的日常,她成了家里人口中的坏孩子。连二姐都说,“小寒你不是这样的人,别把自己毁了。”可和小寒都不知道,她该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小名叫多多,在自己家都是多余的人,活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区别。

    遇到林铎时候,就是和小寒最糟糕的这段时间。那时候她租房子,对面搬来一户,一天下班朋友叫她去酒吧,和小寒正因为被和筱白骂了一顿而心烦,二姐说要来带她走,不让她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和小寒推了朋友的邀约说累了想回家睡觉,租的民房,一层有四户,没电梯是楼梯。和小寒在走廊里,拐过弯时候踢翻了堆在拐弯处的一摞书,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专业书,骂了句,“搬来个傻逼吧。”

    她回家,关上门,听到对面的门开了,书被收进去了。后来和小寒见过林铎几次,没打招呼,两个人看着就不是一路人,他看着根正苗红的有点呆板,她看着一身的流里流气的非主流样子。两个人真正有交集,好像是因为有个朋友闯祸了,和小寒被连累被追债,她躲进了林铎家里。林铎家里布置得跟学校宿舍一样,书占了不小的位置。

    林铎对突然到访的人有些无措,“你坐吧。”

    “你忙你的,我待会儿就走。”和小寒看了一圈没一个地方想坐的,她翻着桌上的书,“你要考试?”

    “嗯,考研。”林铎说,那时候他还叫林泽。

    和小寒学没怎么上过,她翻了两页就觉得枯燥,把书合上了,“挺厉害的。”

    “你也很厉害。”林泽说她。

    和小寒觉得这人真有趣,她故意问他,“我哪里厉害?”

    “你朋友挺多的。”林泽赶紧说,“我总是听到有人来叫你。”

    “狐朋狗友,算不得朋友。”和小寒说,“打扰你看书了?”

    “没有。”林泽老实巴交地说。

    和小寒看着角落里竖着的吉他,“你还会弹这个?”

    “嗯。”林泽拿过来,“你要不要试试?”

    和小寒摇头,“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你弹一个吧。”

    “你想听什么?”

    “随便,动感点的吧。”和小寒随便点。

    “……”林铎弹了首慢歌。

    和小寒配合地鼓掌,有点敷衍,“还不错,就算你考不上,去酒吧里驻唱做个兼职,肯定不错。”

    “我肯定会考上。”林铎肯定地说。

    和小寒有些意外,她现在玩的这几个人,没一个是高中毕业的,时间久了吧就觉得学历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听着外面人走了,和小寒准备回家去。

    林泽送她,说,“你以后都打算这么过吗?”

    “怎么过?”和小寒反问他,有点不耐烦,她被家里人管手管脚已经很烦了。

    林泽看出来她的不高兴,“你和他们不一样。”

    和小寒继续过她和别人一样的生活,有一次骑摩托车时候从马路上翻下去,摔在了沟里没爬出来,在里面冻了一个晚上。和小寒就想起来林泽,想起她说,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和小寒是第二天被送去医院的,好在她年轻又皮糙肉厚的,拿了点药就回家养着了。回去的路上又碰到林铎,被两个男的堵着在给钱,和小寒看了几眼就知道大概什么意思了,她拎了块砖,也不说话走到林铎旁边时候,把砖给他。

    林铎和其他人都被和小寒吓了一跳,一脸懵地看着她。

    和小寒不耐烦地说,“走吧,辉哥还等着我们呢,说了,今晚一定要弄死个人。”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撒腿就跑。

    和小寒等人走了,把砖扔在地上,鄙夷地说,“怂货,连辉哥是谁都不知道问问。”

    “你以后,都打算这么过?”回去的路上,林泽问她。

    和小寒觉得挺讽刺的,她说,“就是这么糟糕的我,刚才救了你。”

    “你打算一辈子这么过?”林铎估计是做题脑子做傻了,固执得很,“你以后想怎么过?”

    和小寒想也没想,“现在继续这么过,二十岁结婚,二十二生孩子,以后的日子就慢慢过呗。”她身边很多人都是这么过的,“你呢?”

    林铎说,“我要考研,今年考不上明年继续考,肯定能考上,以后我要做份工作……”他的规划很完善详尽。

    和小寒有种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觉,她想,这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吧。

    而林铎说他的梦的时候,整个人神采奕奕,就算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但他笃定他的未来一定是完美的。打动和小寒的就是这一刻的林铎,她是个没有梦的人,她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刻她像是找到了奔头:过一个像林泽一样精彩的未来。

    很多时候,她分不清,她追的到底是林泽,还是他的梦。她沉浸在别人的人生里,当成了终生事业,现在想想的确挺傻的,也难怪陆良锋觉得她蠢。

    和小寒,你最该想的是,怎么为自己的角色活一下。

    她这么想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陆良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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