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张氏的声音响起。
闵献仪瞅了一眼,没有起身迎接。
她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护国夫人,连她父亲见了她,都要行礼。
张氏行了一礼,眼中闪过一抹苦色,随即道:“陛下赐了糕酒过来,说是小公子已经入宫,你辛苦了。”
闻言,闵献仪神色大喜,“当真?”
张氏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的笑容却有几分不自在。
闵献仪连忙来到桌边坐下,看向盘中的糕点与酒壶,脸上洋洋得意,“待到孩儿长大,说不定有机会坐上高位。
就算不能,起码也能封个王爵。
到时,我便是太妃,风光也不比宣王妃差了。”
张氏看着闵献仪一脸的喜色,脸上却露出怜悯之色,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拉起闵献仪的手,温声道:“献仪啊,还有什么想吃的,阿娘现在给你去做。”
闵献仪摇头,拈起一块软糕放入嘴中咀嚼,摇头道:“有陛下的赏赐,何必劳烦阿娘。
况且,阿娘的手艺还能与宫中御厨相比不成?”
说着,闵献仪自斟了一杯酒,正要喝,却被张氏拦住。
闵献仪不解地看向张氏,随即恍悟,将眼前酒杯放到张氏面前,又另拿了个杯子斟满,端到嘴边。
“别说女儿不孝敬你,咱们一起喝。
阿娘这可是托了女儿的福呢。”
张氏松开手,别过脸去,泪珠滑下。
闵献仪一饮而尽,满意地点头,“宫中御酒果然不同,阿娘你不喝吗?”
张氏摇头,突然起身抱住闵献仪痛哭起来,“献仪,你不要怪阿娘狠心。
实在是……实在是……天命难违啊。”
“阿娘,你在说什么……”
闵献仪话未说完,蓦然觉得肚腹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眩晕地伏在了张氏的怀里,“阿娘,阿娘……”
张氏泣不成声,“傻孩子呀,你真当为陛下解了忧虑,为岚国立了大功了吗?
宣王可是陛下的嫡长子啊,就算陛下不喜爱他,也对他抱有莫大的期望。
你拉下宣王,便是在割陛下的肉啊。
他当时恼怒罚了宣王,可过后最为恼怒的,又会是谁呢?
是你啊,献仪……”
闵献仪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不解、有难过,也有不甘。
张氏道:“你放心,陛下已许你风光大葬。
至于小公子,阿娘与阿爹也会好好照应,你……好好去吧。”
闵献仪又挣扎了一阵,终于落气,只是眼睛大睁着,脸色狰狞着。
她不服气。
张氏闭上眼睛,久久不愿松开,泪珠一串串落下。
……
宝庆殿。
徐逸仙怔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的,是已经离开永昼城的徐感庆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
信中没有埋怨,没有求饶,只有普通的问候。
恰恰是这最平淡的语气,令徐逸仙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情。
最乖巧的孩儿,最懂事的孩儿。
如今,彻底离他而去。
脚步声走近,内侍禀道:“陛下,闵氏献仪已经自尽。”
徐逸仙抬手示意,显然不想再听到关于闵献仪的消息。
内侍又禀道:“闵氏子已经接入宫中,下人都已经安排好,只是这称谓……”
徐逸仙沉默良久,“赐其念字。”
内侍应声,“奴才明白,这便去为念公子打点。”
徐逸仙疲惫地点点头,内侍悄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