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之后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广场,广场亦是由青石板组成,何尙的双脚踩上去之后发出一道清脆的“啪嗒”声,吸引了扫地的老僧抬眼望来,又低头扫地。
广场中央的,何尙不知是鼎还是香炉,倒是香火鼎盛,烟气缭绕,亦有三三两两的人接过鼎前僧人手中的香,向着鼎中插去。
何尙绕开了大鼎,走向了广场后方的佛殿。
多闻正法,以广目光。
增长善根,而持国土。
大殿之前两行这样的对联进入何尙的视线之中,去下了书包之中的水壶,拧开喝了一大口水,又将水壶拧上。
何尙站在佛殿的门口向佛殿之内望去,就见那佛祖金身庄严肃穆,却像在看着人笑一般,使何尙的心中一颤,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连忙转过身去,背朝着大殿,身姿挺拔地站在了佛殿之前广场之后的台阶之上,却是微微的呼了口气。
何尙将伞取了出来,正要打开,就见那扫地的老僧走了过来,出声问道。
“佛殿在此,施主为何不进?”
听闻老僧的问话,何尙倒是一笑,他并不想理会这扫地的僧人,若是住持之类有名望的高僧,何尙说不定还会诉一诉,问一问。
但是高僧不出,何尙也只是想要借悬感寺佛光普照之地,借助自己所谓的不知真假的佛子的身份,撑开伞看一看,这真实的人间。
“不想进!”
何尙的回答简短而又冷硬,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寻常之人听见何尙的回答,自然是不会再纠缠何尙为何不进入佛殿之事,但是这老僧倒是不曾停止,一边挥舞着扫帚,一边继续说道。
“施主心已入佛殿,人为何不进呢?”
何尙哑然失笑,却见这老僧神色郑重,神色倒也不在冷硬,只是回答依旧带着一股拒绝之意。
“你说我心已入,那我人为何还要进,况且你又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心已经进入佛殿了呢!”
连番的问话是连发的箭,却射向了诸葛武侯的草船,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何尙看向了身前的那扫地的老僧。
没有一丝发茬的光头之下是已经稀疏的眉毛,稀疏的眉毛之下,是宛如星辰大海般的眼睛,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陷入进去。
摇了摇头,打消了突然变得不甚清醒的念头,继续看向了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的老僧,他身着皂白色的僧袍,身躯已是佝偻,一手导着后背,一手持着大大的扫帚。
说是在扫地,可在何尙看来,明明是在用扫帚当拐杖。
这悬感寺,让这这么大的老人来干活的么!
何尙皱了眉头看向了寺庙内的其他僧人,俱是中年青年,均不是类似与这老僧这么老的人。
“施主,施主!”
一道呼声传来,就见原本身着皂白僧袍的老僧的身上突然变成了金色的袈裟。
抬起头来向四周看去,入目的是一片宏伟的金光,那金色的光芒显得并不刺目,却把整个寺庙都包裹在这金光之中,或者说,是这整个寺庙都散发着金光。
“施主,天没有下雨,也没有会将人灼伤的烈阳,施主为何要打伞呢。”
一道显得苍老但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何尙的背后传来,何尙转过头去,原来还是那扫地的老僧。
这老僧面容肃穆,眼放金光,直射何尙的双眼,使得何尙不自觉的就回答了出来。
“因为,我曾和,佛打过一个赌?”
显得不甚清新的何尙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老僧对何尙的话产生了别样的兴趣,疑惑的问道:“哦?施主与佛赌了什么呢?”
何尙似乎也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最后沉声回应:“赌了,是先天下无战,还是先天下无佛!”
“哦?这样来说,施主赢了?”老僧人思考着问题的答案,他想了想这样回复道何尙。
表情相对淡漠的何尙此时的表情变得丰富了起来,显然他十分诧异佛会输,或者说,僧人认为佛会输。
虽是诧异,但还是告诉了老僧打赌的结果:“不,是佛赢了!”
“哦,哈哈,看来施主比老僧信佛,阿弥陀佛,施主和佛的赌注是什么呢?”
老僧此时昂首挺胸,一点不似何尙所见的弓腰驼背的样子。听闻何尙的话,倒是一抚胡须,觉得颇有意思。
何尙此时也明白了为何老和尚会觉得自己赢了,从现在的人的记忆中,天下和古时候的天下,显然不是一个概念。
陷入了回忆的何尙却显得有些烦躁,他深呼吸了起来,在一呼一吸之间,隐隐有着黑色的气息从他的口鼻之中出现。
“我输了,以后天下无我,有法无我。”
还没等老僧继续问话,何尙就是已经挣脱了控制。
就似一阵清风拂过,眼前的老僧和金色的佛光普照世间带来的庄严肃穆感,已经是全部消失。
“天下无我!有法无我!”
何尙并不甚在意悬感寺的和尚做的什么妖。
现在他的心中汹涌澎湃,他好似感应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不断的,不断重复的对自己提出一个要求。
打开伞!
打开伞!
何尙的心中隐隐思索。
天下无我,有法无我。
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这就是我要我打开伞的原因?
我,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