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不是梦,这一切都不是梦。我是在受训,学习怎样杀人,也学习怎样不被人杀。我背起了激光步枪佩上了复合杀伤手枪,靴子外侧刀鞘内插着一把匕首枪,在人造荒野里奔跑,从摸拟雷场中爬过,驾着“罗兰”战车穿行于橡皮弹雨之中,把子弹和激光束射向一个个人形靶、坦克靶、战舰靶……
训练时,我是那样的快乐,眼看着子弹或激光束将靶子打成一团火还球,我便有一种无比舒畅的感觉,一切劳累都可抛到九霄云外,我真的切身体会到了吴上下校所说的“你是为战争所生的”这句话的含义。在休闲时间,我就和其他士兵交谈,通常是与毛毅瑶与韦正飞在一起的。在与大家的交流中,我揣摸出了许多救死士兵的心理和性格,结交了不少值得任凭的朋友,并且凭着直觉把我拯救地面的计划透露给了毛、韦二人,但没有跟他们提起蒙杰等人以备不测。我们三人秘密策划成立了一个名为“新自由党”的组织,定下了基本纲领和保密措施,并开始在连队物色新党员。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得令人不可思议,有5名新兵先后通过我和毛、韦二人的预选,加入了这个秘密组织,而且在“新自由党”成立后三个月的时间里,连里、营里的军官都没注意到这个组织的存在,这使我满怀信心,直到7月30日。
这天,午餐时克劳斯中尉突然进了士兵饭堂,宣布下午的例行训练取消,营里组织大家看电影,饭堂里顿时一片欢呼雀跃,嘴快的韦正飞抢着喊:“放什么片,是不是《极端飞龙》?”“到时候就知道了。”克劳斯中尉故意吊我们的胃口,而且眼看韦正飞那小子又要缠住他不放了,便急忙开溜。“希望对白不是用外语,至少有中文字幕。”我自言自语,毛毅瑶听见了,便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儿,用英语对白又怎样,我们不是在英语强化实习班混了三个月了吗,正好实际检验一下呀。”他说的英语强化实习班就是营部为不会英语或英语水平差的官兵开设的专门学习班,因为当今地上世界通用语言为英语,雇佣军要和地上世界的军队作战,就应该了解对方的通用语言,而且雇佣军中一半以上的官兵来自英语国家,少数服从多数,自然英语就成了雇佣军中的“官方”语言,自己军队的语言都搞不懂那可不成,这个学习班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卡纳姆雇佣军的营级必设机构了。
下午两点半,大家准时来到一间由仓库改装的放映室,点清人数后电影开始放映了。片头令人大失所望,不是美国大片《极端飞龙》,也不是香港搞笑片《无敌哥俩》,而是从未听说的《悲剧》。在悲凉的背景音乐伴随下,一只惨叫着的小鸟映入我们的眼眶,小鸟旁边是一只一动不动的大鸟,一只包着手套的手抓起了大鸟,另一只白嫩的小手也捏住了小鸟的脖子,几秒钟后,小鸟断了气,一个悲怆的女中音也随之鼓动着我们的耳膜:“北美最后一只灰喜鹊就这样被一个六岁的孩子提前送上了天堂。”我正想大喊上当受骗要求退场,另一幕惨剧却把我的心震憾了,几辆涂着白色玫瑰标志的吉普车追逐一群羚羊,车窗伸出一枝枝自动步枪,枪响了,一种生命开始毁灭另一种与其有平等生存权力的生命。倒下的羚羊铺满地面,吉普车便从自然的杰作上轧过去,白玫瑰变成了红玫瑰。屠杀过后,血肉成泥,亚当和夏娃的后代们操起雪亮的猎刀,悠然自行地剥起羚羊的皮来。电影在继续,人类的丑恶行为不停地展示在我们眼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类丑陋一面如此集中的汇聚在一起。只看见人类在破坏在毁灭,在把纯洁的世界搞得污浊不堪,为了满足自己享受一切舒适、主宰一切事物以及其他罪恶欲望,人类向动物宣战,向自然宣战,向自己宣战,以残忍的手段虐待一切,人类……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我心头,我开始怀疑我拯救地面的理想是否正确,我该不该帮助生我养我的地面来反抗侵略,我还未来得及细加思索,大脑的空间便全被屏幕上的惨不忍睹的景象吞噬了,加上那背景音乐,加上那画外音,我的心理防线开始被突破、动摇直至崩溃!我想闭起眼睛,避免心被侵蚀,但我做不到,思想已经凝固,大脑已不再从我心意,无奈、恐惧、矛盾、痛苦、绝望全都融合在一起,我无法控制自己,这电影似乎已勾去我魂魄,我对人类的感情便在凄凉的萨克斯声中消灭殆尽,甚至因为自己是人类中一员而欲自裁于大自然之前,我真的疯了!
不知不觉,电影放完了,我的信念也完了。不止是我,放映厅里除了克劳斯中尉,没有一个不是低头无语,脸上一种莫名的复杂神态,好像经过一场比刚听到父母双亡消息还要巨大的打击一样。沉默,还是沉默,终于有人站起离开放映厅,于是,稀稀落落地,大家退了出出去,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当晚,宿舍里头一次听不见了韦正飞的机关炮声。
第二天,“新自由党”成员共八人在老地方————环营跑道上接头,我们一边装着在锻炼,一边开会。“我不干了。”刚入党一星期的杨银海说。“帮地面人维持他们对地球表面的罪恶统治,我们是功臣还是罪人?。”韦正飞也开口了。其他党员也纷纷提出解散组织,我这时也完全被那电影所征服,便最后表态:“我为我生于地面而感到耻辱,我也不想做那些恶魔的帮凶,但大家认识一场也是运气,就把‘新自由党‘改为‘自由俱乐部‘,只当是大伙儿空闲时轻松一下的组织,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纲领都忘了吧,就当从没制订过这些纲领,大家看怎么样?”八个人都在表决时投了赞成票。“新自由党”便从此更名为“自由俱乐部”,反抗的一点火星就此熄灭?
接下来的九个月里,我不再去想什么拯救地球的计划,只是专心于训练和学习,空闲时间便和“自由俱乐部”的伙伴们轻松轻松。营部有图书馆,藏书丰富而且有电脑网络阅览室,除了参与“自由俱乐部”的活动外,我最常到的便是这里。此外营部的娱乐室里有电脑游戏、卡拉ok、象棋等娱乐项目,“自由俱乐部”成员经常在此聚会,我到娱乐室的目的却只有一个——打电脑游戏。然而,雇佣军士兵特别是新兵空闲的时间很少,新兵除进行一般训练外,还要在各种文化补习班里“充电”,即使是老兵,也得补习班去补充新知识。奇怪的是,对地面的学校教育厌恶透顶的我,补习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一天不去补习班上课浑身就不舒服,邪了!刻苦的学习、专心的训练,使我在加入卡纳姆雇佣军后不到一年就由三等兵成了一名上士,旅长还亲自接见了我。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我只是一台受雇于人的战争机器在组装、上润滑油,没有了雄心壮志,只是每天虚伪地唱《雇佣军军歌》:“我们胸怀大志,我们横扫一切……”我已不是原来的我,我已是一个“天才的木偶”?
2007年1月22日,我驾驶“卡鲁斯”机甲进行例行训练,起飞20分钟后,我突然感到整部机甲猛地一震,还没来得及与克劳斯中尉的指挥战车联络,便稀里糊涂地被弹出了驾驶舱,之后两眼一黑,就到了天堂,不,是地狱旅游去了。
飘来飘去,真的是个幽灵了,好高兴,做个幽灵肯定要比当木偶有意思,我先要去找蒙杰,吓唬吓唬他,然后呢……对了,然后就该去我曾就读的中学,去整整那个用砍刀破掉我三个足球的教导主任,嘿嘿嘿,一定要让他从此不敢在晚上八点钟后从被窝里爬出来。接下来……等一下,怎么会有痛的感觉,幽灵应该不知痛疼的呀,难道我还没死?试着睁一下眼睛,痛……痛……痛死我了,“该死!”我对着黑暗大叫起来。
“活该。”清润的声音撞了一上我的耳膜,却令我耍起了幽灵的脾气:“没有什么东西该活,一切都该死,死了都活该,我就是活该死掉的生命之一,想笑就笑吧,冥王哈迪斯,最好把你的肠子也笑出来,但是你永远也别想让我当你的雇佣兵!”说完幽灵该说的话,我便闭起嘴巴。聆听冥王哈迪斯的“圣谕”。然而回应我的却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搞错了,原来这不是地狱,是天堂呀,我听到的是美丽的天使的声音吧。等一下,我不是个无神论者吗?怎么可以相信有天堂地地狱之分呢?不行,得动动脑子,大概我还没死,大概这里是医院,大概我眼睛受了伤,大概……
“嗨,我们‘该死’的大兵,怎么不说话了呢?”得,没错了,听到这女孩特有的声音我还能相信我正待在地狱吗?刚才那岔我话的、嘲笑我的家伙必定是个从没进过医学院靠走后门钻进医院来的蹩脚护士,而且还是个极不尊重军人的落后分子,竟然叫我“大兵”,也太瞧不起人了。
既然不是在地狱里,既然跟我斗起嘴的不是冥王哈迪斯,那么我就得重新装出“人相”来了。“护士小姐”,我尽量客气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吧。”哼,这家伙也想装出副文雅样,不要以为我会让这种听似可爱的声音骗过。“我的眼睛瞎了吗?”我问。
“不,不,请别这样想,”她着急地说,“只是眼皮受了伤,眼珠子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哦,对了,你知道我在这地方睡了几天懒觉吗?”
“嗯,……这个……7月33进来的……”
“等一下,”我打断了她的话,“哪来的7月33号,你搞错了吧?”
“对呀,是7月33日,弗洛狄历7月33日,那天是我生日,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不得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是弗洛狄历?弗洛狄又是什么意思?”
“弗洛狄就是卡纳姆语‘移民’的意思呀,我和我的父亲还有好几百万同胞都是两千年前移居到地下的地面人的后代,两千年来,我们弗洛狄人发展了自己的文化,参照卡纳姆历法编了我们弗洛狄历。嗯,我们弗洛狄历一年有九个月,每人月有四十到五十天,一年总共有406天,一天有25小时……”
原来我身边这位操着标准普通话,声音甜甜细细的护士小姐,居然是移居地下二千年之久的地面移民的后代!
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可以惊讶的,她祖宗是地面人,也许还是是我们这班炎黄子孙的老祖宗,两千年前我们祖宗的“官方语言”想必和现在我们说的汉语也差不到哪儿去。于是恢复正题:“得了,我对你们弗洛狄历法不感兴趣,先告诉我到底在这儿待了多久吧。”
“三天,按地面计时方法算,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在这儿待了73小时17分。其间为你做了一次小手术,取出你右腿上的两块机甲碎片,还给你的左臂打了石膏……”
“我的左臂断了吗?”
“是呀,你还没感觉到吗?”
“光顾着说话,忘了。伤得重吗?会不会有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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