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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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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沦陷本卷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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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线找不到炎落宇的尸体,到了下葬那天,大雨倾盆,雨点夹着冰雹打在人脸上,生疼。无忧亲眼看着人们把皇帝的龙袍送入了皇陵。虽为国丧,但战争期间一切从简。

    炎之陌从皇陵归来,就坐在东宫的窗前,望着屋檐的水柱沉默。从侧面看,他明净而忧郁,特别孤独。

    无忧取下案台上贡放着的宝剑,捧到炎之陌面前:"这个算是你大哥的......遗物,还是交给你保管吧。"

    炎之陌哀伤的眼神扫过剑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剑紧紧地抓在手心。

    战争期间,炎落宇的死对整个南楚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对于炎之陌自立为皇太弟,朝中大臣多有不满,值此危难之际,有兵权的人才有说话权,所以他们不得不服。

    这一年太难熬,到了新年的时候,举国上下没有一点喜气。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好像变得突然敏感起来,亡国的气息蔓延在彼此的鼻端。

    炎之陌整日整日地穿着白麻孝服练兵,雨水冲刷出他的棱角,当他在御书房里处理政事的时候,无忧好像看到了昔日炎落宇的影子。

    除夕夜,帝京城再一次被哀伤笼罩。

    邺城告破。

    苦守了两个月之久的邺城,终于经不住北军的连番猛攻,全面沦陷。四十五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其余全部沦为俘虏。据逃回帝京的士兵说,城破那一天,楼万里站在城楼上,用长剑割破自己的喉咙,跳了下去!

    战士当死于沙场。振威大将军的名号也随着这场战役,成为了历史。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炎之陌脸上没有太明显的喜怒哀乐。对于楼万里的恨,好像也被邺城沦陷的紧迫感淹没。国将不存,何来个人恩怨?

    更多的,是对帝京城的担忧。南楚最坚固的防线邺城被破,加之南帝驾崩的消息,南楚军队的士气必然大受打击,沿江的其余据点更加不堪一击。

    果然,正月十五还没过,长江一线的所有据点都告破,北军势如破竹,大张旗鼓地造船渡河。君寰宸的主军与薛不屈的先锋军会合,决定在长江口渡河,直捣建康城。

    春风试手梅蕊,积雪半融的时候,无忧跟随在炎之陌身边,出城视察城防。城郊的原野上,积雪化了一半,露出斑驳的草地,照夜狮子欣喜地撒开四蹄,似乎离开四川以后,它就没有这么恣意地奔跑过。

    无忧与炎之陌共乘一骑,她靠在炎之陌的臂弯里,当照夜狮子疾跑起来时,飞扬的发丝掠过他俊秀的面庞。他们一同感受了春的第一丝气息。战争似乎离这条护城河,还极遥远。角楼下,青色的柔蔓还趴在箭垛上,等待阳光。

    炎之陌把马停下,手指搭在城墙缺损的一块泥砖上,他想要在城墙内再添筑一道内城墙。沿着城门走了一段路,他的眸光渐渐变得悠远而深邃:"以前做什么都有大哥为我铺好了路,从没想到有一天,我要自己面对这一切。"

    无忧仰望着他,忽然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古城的砖墙缝隙里,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见证着这座都城的青葱岁月。如今,它也面临着一次考验。如果南楚败,建康城将不再是一个国家的首都,而沦为天朝治下一个州郡的首府。

    炎之陌的手挪开,按在无忧的手背上,认真地看着她:"如果......如果建康也沦陷,我将无颜面对大哥。对不起,忧儿,我曾经说过只为你一人生,可是现在我还背负了大哥的使命,如果城破......"

    他还未说完,无忧已经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巴:"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什么。但,我绝不会独活。"

    "忧儿......"他的脸上写满了怅惘。

    无忧忽然向他伸手:"你大哥的剑呢?给我。"

    炎之陌用莫名的眼神看她,从剑囊里抽出宝剑。无忧抓过来,冲他眨眼一笑:"我先替你保管。免得你学楚霸王乌江自刎。"

    斜阳西照,墙缝里的阴暗处,悄悄地钻出了一株嫩芽。

    *

    三月初,北军突然以八百艘金翅战船,深夜渡江。经过三天,全员攻破长江天险,将建康城团团包围。

    在这个刚刚到来的春天,建康成为南楚的最后象征。唯有炎之陌亲自率领不到十万人马顽抗。

    建康守卫战仅仅持续了十五天,被困城中的宦员士族们就无法忍受了。君寰宸的军队,三日便是一个战术。火攻,水攻,土堡攻,井栏投车,木造水牛,让人应接不暇。建康城外,一片焦土,尸体堆积如山,到处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城内米粮紧缺,又开始流行恶疾。炎之陌让文官带领妇女孩子先行撤退,而被留在城中的世家贵族的男子,想法设法地要逃出城去,尽管炎之陌加重了城门的守卫,每天夜里依然有人冒死潜出城外。出了城,被北军抓到即是死,现在这种时候,连飞鸟都全被射死,何况是人。如果逃跑失败,他们被炎之陌抓回去也难逃重罚,可这样也不能打断他们对生命希望的渴求。

    建康城已成了一座死城。无忧每日的膳食从三菜一汤变成了日日米粥,直到最后,连米粥也变成了米汤。

    半个月过去,无忧已经精疲力竭,但每天还是要强打精神坚持着。许多士兵站着的时候,便睡着了。炎之陌消瘦惊人,两颊的骨头全暴了出来。他每日除了守城,还要管理军中各种杂事。

    落日时分,炎之陌站在城楼上,神色凝重地俯视战场。他的眼睛充血,嘴唇干裂,脸上沾了灰尘,颇有几分狼狈。无忧把手里的一片甘草递给他,让他放在口中咀嚼。自己则靠着内城墙,喃喃说:"半个月不到,外城墙就全毁了。"

    "还好我们筑了一道内城墙。"他掌心按着一块砖墙。刚才结束了一场厮杀,无忧一张嘴,满口都是烟尘,加上尸臭味,血腥味,硫磺味......

    无忧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半晌,问:"城里的粮食最多还能坚持多久?"

    "剩下的粮食不多,已经都分给百姓了。军队从昨日起就开始杀战马、挖草皮,这么下去,最多再坚持三天。"炎之陌的声音好像被沙漠里的沙子滤过,嘶哑不堪。

    他从四川带来的十万亲兵经过大小数次战斗,如今只剩不到五万,全都背靠着城墙坐着,奄奄一息地望着落霞满天。在他们的眼中,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

    无忧垂下眸子,再次沉默了。

    君寰宸大军三十万,经过几次小规模战斗,损伤的只是皮毛。此时,他们就在十里外安营。

    无忧望着远方炊烟燃起的方向,什么也没说,走下了城楼。

    夜幕降临,四野死寂。一人一骑突兀地出现在永定门。守城士兵借着月光看清马上的人,诧异地问出声:"皇后娘娘?"

    无忧一身皮铠的男装打扮,坐在马背上,冷声道:"本宫有要事出城,你们只需放行,不用惊动东宫殿下。"

    守卫犹豫了片刻,建议道:"现在外面可能还有北军的探子,要不属下派人陪您出城,沿途保护您吧?"

    无忧摇了摇头:"不用,本宫所办的事极为机密,你们不宜知道。"

    守卫不便多言,只好放行。待无忧的马走远了,才赶紧叫人过来:"你们赶快去报告东宫殿下,皇后娘娘一个人深夜出城了。"

    无忧打马前行,追赶着月色,脚下踩过的是刚刚结束不久的战场。回首望去,建康城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下,不像战场的激烈,倒像是诗人们梦游时所见的模糊城郭,有一种夹杂着绝望的苍凉。

    她不需要人保护,如果有北军的探子恰好发现她,正省了她寻找北军大营的时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建康城的百姓被困死,更不能让炎之陌自杀殉城。只要北军的统帅是君寰宸,她就还有一丝希望。

    南楚气数已尽,如果这个国家不可避免地要走向灭亡,那么让她为这国家的百姓,做最后一件事......

    在原野上跑马时,无忧总觉得剑囊里的剑一直在跳个不停,而手中的剑也跟着她微微的喘息。将见故人的忐忑,对建康城命运的牵挂,以及近乡情怯的矛盾,糅合城一种复杂的心情,在胸腔中跳动。

    城门西角,炎之陌正带人夜间巡视,忽然从黑暗里冲出一人一马。

    "殿下!皇后娘娘方才从永定门出城,独自一人往敌军大营去了!"那人在马背上高喊,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嘹亮。

    炎之陌脑海里第一瞬划过的,便是北军主帅的名字!

    说不清是被背叛的愤怒,还是对她终于抛弃自己选择了那人的悲哀,炎之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冰冷中凝固,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搅升腾,只差一个爆发的缺口......

    哗--

    斜插着的旗杆被拦腰斩断,破旧的大旗在夜风中呼啦一声,裹成一团飘坠下来。

    *

    见到君寰宸的时候,是在北军主帅的营帐里。她的马徘徊在北军大营外,被人当作奸细抓起,有高级将领认出她,前去禀报了君寰宸。

    主帐的灯火摇曳,无忧走了进去,那人背对着她,高挑颀秀的身材。衣服是月白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在这个烟尘滚滚的战场,他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可否认的俊秀非凡。

    听到帘帐掀起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白色的衣衫,在昏黄的烛火中划过一画至美的侧影,荒芜的古城,因此陡然生色。

    "我以为至少要等到城破的那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你。"他的姿态,风流自在,又让人念叨起这遭受毁灭的建康城,曾经有过的宁馨的春光。只是面容稍显单薄,显然连日的征战让他消瘦不少。

    无忧客气地打量他:"王爷比以前憔悴,想是劳心过甚。"

    他唇角微弯:"皇后何尝不是?两国交战,竟还要劳动皇后亲自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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