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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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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入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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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年已过,渊阁之外的回望桥仍是隐隐绰绰,望之见兮,宁渊微微晃神,那最后的一个‘你’字却怎么都无法再从嘴中说出。

    纵使她半生肆意妄为,却从不曾想过会有一日至于如斯此境,无遮无掩,无可避退。

    恍惚间,她微微回转头,石桌之旁,似是看见——那人一身青衣,扬眉微笑,轻轻唤她:阿渊……别来无恙。

    倏尔之间,猛一回首,才觉,百年已逝,早已不复当年。

    渊阁之外,震天的杀喊声响彻天地,司宣阳见到从渊阁中出来的女子,神思微顿,慢慢跟在其后走下回望桥。

    渊阁在他们身后终是越来越远,由始至终,那如烈的火红身影都未曾回首停顿。

    “王爷,驰援吧,王爷……”

    封显看着面前跪满一地的将领和士兵,紧紧握住右肩的伤口,面色苍白,抬头望向城下越来越少青龙骑兵,狠狠吸了口气:“给我放箭!”

    “王爷!”封显身后的姜卫神色大变,急忙上前两步:“如今叶帅在北汗大营,您不驰援已是饱受全城禁卫非议,若是还继续放箭,那…将来…”若是大宁获胜,封显少不了要落个临阵陷害的不义之名。

    封显遥遥相望,嘴角挂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这都什么时候了,偏你们这些人还有心思想这些…”他沉下神色,面上显出坚毅的决绝来:“他既然能为了这满城百姓以身赴死,本王区区个人荣辱,又有何干系!放箭!”

    封显扬手一挥,又一波箭矢直直飞向城下交战大军,虽然青龙卫在不断减少,但北汗骑兵死伤得更多。北汗人现在也明白了这一支悍勇闯营的孤军是为何而来,可如今却被死死缠住,既避不得,也躲不得。

    昏天黑地的箭矢自身后破空而来,叶韩挥枪抵挡,调转马头向后喝了一声:“战云,还有多少兄弟?”

    他身后的少年满身鲜血,挥着大刀用力朝旁边涌来的北汗士兵砍去,朗声回道:“将军,你别担心了,咱们一营还有上百个兄弟,一定可以冲到玄禾老儿的面前去,将军你可要好好保重啊,别等我割下他的首级,你倒去见老阎王了!”

    叶韩闻言大笑,长枪反手连挥,笑道:“说得好,大家休整队形,我们再来一次!”

    剩余的青龙卫闻声大吼,急速调马紧随叶韩重整队形,片息之间,冲刺的队形便集结完毕。围攻的北汗骑兵却心下大寒,这支不足千人的骑兵已经像这样冲刺过数十次了,每来上一次都会死伤无数,就像不要命一样,硬是在包围的北汗大军中冲出了几百米的距离,离北汗中军大帐越发近了。

    明明这支军队上下皆伤,根本找不出还未身染血迹的士兵,可偏偏他们却坚持到了现在。

    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围攻的北汗将士这样告诉自己,麻着头皮迎上那支不足百人、却令人胆寒的大宁青龙骑兵。

    “国师,下令后移中军大帐吧,要是他们再冲下去,恐怕……”铁木咽了口口水,看着如虎狼般红着眼朝这边冲来的骑兵队,嗡着声音朝玄禾提议道。

    玄禾哼了一声,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过区区百人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想拖住北汗的军队为大宁争取时间。以我为目标?我倒是要看看这叶韩能撑到什么时候,等灭了他,大宁士气必衰,我们自会取胜,你慌什么!”

    铁木退了两步,满脸通红,他也是过惯了戎马生涯的将领,何曾如此失态过,只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悍死的军队,一时胆寒罢了。

    又一波冲击结束,鲜血自额角流下,沾湿了眼眶,叶韩看着为他挡下一箭的战云,大口的鲜血自少年口中涌出,他的眼神却晶亮无比,嘴角带着笑意。叶韩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猛的拔下战云胸口处的箭矢朝百米远的中军大帐射去。

    箭矢直入北汗旌旗木桩,铁木看着险险躲过的箭尖,白着脸,大气都不敢出,如此远的距离,那人竟仅凭臂力便能做到如此,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玄禾淡淡瞥了插入木桩的箭矢一眼,神情微沉,眯着眼哼了一声:“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拿弓来!”

    铁木忙不迭的把侍卫送上来的长弓奉上,心下暗喜,玄禾是北汗第一高手,之前一直顾及着身份不肯出手,这次叶韩必定身亡当场。

    把少年的尸首放于另一匹战马上,叶韩擦净脸上的血迹,长枪上挥,怒喊:“青龙卫何在?”

    “青龙卫张武,在!”

    “青龙卫李连,在!”

    “青龙卫霍军,在!”

    ……

    短短数十声,却压过了战场上千军万马的呐喊,牢牢震慑着北汗大军,一时之间,刚才还杀声震天的疆场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好,好……”叶韩大笑几声,玄白的盔甲被暗红的血迹染红,他枪指北汗中军大帐,奋身而呼:“好男儿当马革裹尸,保家卫国!跟我冲!”

    一语喊完,一骑独行率先朝玄禾的方向冲去,在他身后的数十个军士皆是如此高呼,拔马上前。

    没有呐喊和助威,停下来的北汉军士看着那无异于寻死的举动,眼底显出不可思议的震撼来。不是说……大宁人个个懦弱不堪,早已失了血性傲骨了吗?不是说……只需三日便可攻下大宁国度,衣锦还乡吗?他们看着被北汗人鲜血染红的大地,看着越来越少的袍泽,看着他们奉若神明的国师仍是稳稳的站于高台上冷漠相望,再看着……领着数十将士也要拼死前行的大宁将领,突然迷茫起来。

    这场战争,真的这么有必要吗?

    可是,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挥着长刀,麻木的朝那支不畏生死的孤军拦去!

    宁都城墙上的禁卫军凝息遥望,眼眶干涩通红,不知从何时开始,高举长戟的大宁将士跪满了城头,无声无息,悲愤凛冽之意却堪堪直达天际。

    封显握在城头上的手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却仿似毫无所觉,一骑千里,万民所归,原来,便是如此!

    父皇,一切阳谋阴谋,到如今,都不及那人半分铮骨!

    才不过片刻,冲杀上前的数十将士便只剩下叶韩一人。

    玄禾抬手一挥,北汗大军停止拦截,他手中长弓拉至满月,遥遥指向叶韩,嘴角勾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银光骤闪,三枚箭矢划破天际,直直射向那奔跑的刚烈人影。

    战马奔腾声猛的停滞,悲鸣的长嘶声响彻四野,一箭被长枪打落,一箭穿透腹部,一箭直指眉心。

    宁都城外一片诡异的凝滞,千钧一发之际,直破云霄的战意瞬间弥漫整个战场。

    玄禾僵硬的看着那个接下最后一箭的红色身影,握着长弓的手开始无法自持的颤抖起来。

    ‘叮’的一声脆响,宁渊手中的箭矢断成两截,悄然落地,她看着坐于战马上的玄衣青年,似是叹息,又似是释然,但……平静的神情却终究在看到那相似的面容慢慢闭上眼的一瞬间破碎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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