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兄长（一）
两人穿过长长的庑廊，走到母亲的宫中。世妇说母亲已入房中歇息，忙入内通报，没多久，便看到母亲急步地从堂后走了出来。
“姮？”她见到我，满面惊诧。
一段日子没见，母亲的身形似乎更瘦了一些，目光却依旧明亮有神。
“母亲。”我上前行下一礼。病重的忧虑解除后，见到她，心中却换上了另一番滋味，只觉再不复过去那种单纯的喜悦，掺杂了些无以言语的复杂。
她伸手将我扶起，左看右看，脸上满是疑惑：“如何突然回来了？”
觪在一旁微笑：“母亲月初时曾叹姮不在身边，甚感寂寞，觪记在心中，特遣使将姮接回。”
母亲眉头皱起：“为何不与我相商。”
觪温文地回答：“觪见母亲近来气色不佳，欲惊喜一番，故而未告知母亲。”
“大胆！”母亲勃然变色，急声斥责道：“姮留在宗周乃王姒之意，你怎敢轻易拂逆！”
“并非轻易为之，” 觪讪笑道：“母亲，致书之中，觪说母亲病重。”
母亲面上一白，看着觪，表情惊疑不定。
“王姒体恤，非但未加阻拦，还遣使探望。”觪镇定无比，看了看我，“母亲，姮一片孝心，得信后即日启程，千里迢迢赶回来。而今母亲见到她，却只问因由，莫非不喜？”
母亲怔了怔，看向我。
我默然注视着她。她神色稍稍缓下，露出微笑，将我拉过去：“怎会不喜，母亲一时惊讶，却冷落了姮。”说着，她的手轻轻扶上我的脸颊，柔声道：“奔波数日，吾女想必甚是劳累。”
那指头冰冷。
我说：“确有些累了。”
母亲莞尔，命人传膳，自己携我在榻上坐下，问了一番路上的衣食住行之后，话题一转，又问起我在宗周的生活。其中，她特别关心王姒待我如何，周王待我如何，见过几次，细节怎样之类的事。
我平静地回答，只说都好，与别的贵女差不多对待。
“如此……”母亲看着我，目光困惑，若有所思。
我不想再说，转过头去，欣赏旁边一只崭新的漆案。过了会，寺人呈上膳食，我又起身离榻，自然地坐到席上和觪一道用餐。
饭后，觪问我，临走前跟我说的那些宗周名胜，我去了多少。
不等我回答，只听母亲在上首笑道：“王姒何等重礼，岂会放任姮随意走动。想来姮每日也只留在宫中，所见者不过王姒与挚任几人。”
“挚任？” 觪想了想，问道：“可是颉伯生母？”
母亲颔首，微微一笑，道：“她乃挚国公女，与我自幼相识。昔挚伯年迈，而挚国微小，恐其子继位无所倚恃，便将挚任献于先王。”
我愣了愣，想起那日挚任和我的谈话。怪不得她会帮着王姒。历经百余年，太任一系的势力早已式微，她一个小小的方国献女，要想稳住地位，投靠王姒无疑是最有效的；也怪不得她笃定母亲会为觪送我入宫，有了亲身经历，自然会敏感一些。——“公女方才的神气，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蓦地，我想起挚任的话。
“懦夫。”觪淡淡地说。
母亲一讶。
觪的神色依旧温和，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挚任不过庶妃，即便诞下王子，也是位卑之人，若非依附王姒，岂有今日之尊？挚国自太任以降，愈发碌碌，为国君者，不思精励自强，却图这等姻亲之利，何其愚蠢。”
母亲面色发沉，责备地看着觪。
觪正襟危坐，岿然不动。
刚才的语声轻松得像在聊天，话音落下，气氛却微微凝住。
我想说话，忽而被觪用目光止住。
第一百章 兄长（一）(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