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宴席（二）
王姜没说话，只是一笑。
堂上气氛有些微妙地凝住。
少顷，周王开口道：“子熙年纪尚轻，婚事倒不急于一时，再过些时日，若来年仍是未定，我等再作主不迟。”说罢，他看向姬舆：“子熙以为如何？”
姬舆面沉如水，片刻，起身行礼道：“诺。”
王姒不再说什么，命寺人传膳。王姜表情不变，仍和颜悦色。
寺人将餐食呈上，堂下钟磬轻鸣，乐音悠扬，掩住了堂上细微的进食之声。众人默默用膳，谁也没有说话。我瞥了瞥对面，姬舆他正襟危坐，吃得很专心，眼也不抬一下，脸上也看不出一丝情绪。
姬舆的婚事……
那日，他对我说的话，又在心头浮起。我有些讪讪，也收回了目光。
宴席将结束之时，一名乐师唱起了歌。琴乐相和而奏，甚是好听。
我凝神细听，那歌中所唱的是一首颂诗，赞的是禹和涂山二女。
和神话版本不同的是，在这诗中，涂山氏没有因化石生启死去，而是与妹妹共同侍奉禹，二女贤德，禹也最终成为万古尊崇的圣王。
王姒双目微微闭起，似乎沉醉于歌声之中，手指轻轻地叩着拍子。
我冷眼看着乐师，这颂诗典故偏僻，倒是费了些心思的。意味如何，不言而喻。
瞥瞥王姜，她也静静地听着，看不出一丝波澜。
周王对王姒说：“此歌倒是难得一闻，我从未听过。母亲何处得来？”
王姒笑道：“此诗秘藏于姒氏，我也只听过两回，觉得甚是美妙，吾王以为如何？”
周王微笑，说：“既为母亲所爱，自是悦耳。”
我听着二人说话，努力地克制着胸中扑扑的心跳、
王姒言外之意，显然是另有所指。可周王的回答却也同样暧昧，也不知他究竟态度如何。
深吸一口气，我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还没有定论，目前还只是王姒自己的意图，但是，从杞国的利益出发来看，如果她开口，父亲未必不会同意。
不过，天子纳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即使是方国献女也要经过不少程序，别的不说，如果周王不愿意……我朝周王看去，他的眼睛一下也没往这边望过，刚才似乎也只是单纯地评论。
我发现，周王并不是一个急着说话的人。
他坐在那里，从不参与任何一方的讨论，不动声色地看着别人，只在适当的时候发言。看似无所作为，却牢牢地把握着全局。
想起刚才姬舆的事，周王最后的意见好像只是折衷，其实已经否定了王姒的想法，就算到时真的要为姬舆选妻子也不会由王姒独揽。虎臣统领着周王最精锐的军队虎贲，还负责王宫禁卫，这样一个重要的人，周王大概不会让谁借机用婚姻拉拢过去。
换而言之，他懂得权力平衡……
“若说悦耳，老妇却觉得季姒琴音更为悦耳。”
我抬头，只见王姒正微笑看我，对周王说：“时下孟夏之始，苑中花繁树茂，我明日欲往醴宫听琴赏景，吾王同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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