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舆愣了愣,眼神一闪,侧过脸去,看着仍旧自顾下个不停的大雨,道:“辟雍子弟习射未精,舆自请于天子,教习完本月再回王城。”
“是这样。”我点点头,孔雀还挺有责任心。
姬舆的鬓间不断渗出水来,他抬手拭去,却总也拭不完。
我提醒道:“虎臣该用巾帕擦一擦头发才好。”
姬舆回头看我,“嗯”地答应一声,伸手往怀中探去,却又突然打住,收回手,星眸瞟了瞟我,好像不太自在。
没带么?我下意识地想往袖中掏自己的手绢给他,又觉得这样不大合适。停住手,对他说:“虎臣还是到馆人处寻来巾帕,这湿衣也该烤上一烤。”
姬舆颔首,道:“公女此言甚是。”
我淡淡一笑,和他沿着庑廊往馆内走去。
——
馆人引着姬舆去了后院,我独自走到堂上,只见里面坐着不少的贵族,好不热闹。看他们一身行装,有的还带着女眷,想来也是被大雨阻住了去路,到这旅馆来暂避的。
寺人衿早已在稍微僻静的地方据下一席,我走过去,在席上坐下。
肚子并不太饿,我只粗略地吃了些馆人呈上的饭菜。休息一会,觉得堂上吵闹,便带着寺人衿又走了出去。
庭中,大雨依旧瓢泼一般。雨水从庑顶流下,汇聚成线,打在檐下的卵石上,撞出朵朵水花,高高地溅起。我慢慢地停下脚步,望着四处流散的雨水出神。
明天就要见燮了,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心就变得沉甸甸的。各种思绪掺杂在一处,说不出的难受。
昨晚,晏来我房里,最后一次问起我的心意。
她说:“姮,该说的话,阿姊都同你说过了,那些道理你也明白。晋侯之事,你自有考量,阿姊不再多言,只愿你日后不会后悔。”
我沉默了一会,微微颔首,道:“多谢阿姊提点。”
晏温和地说:“你我姊妹,何须见外。不知接下来如何,姮可有打算?”
我说:“姮暂无打算,只是,母亲知晓后也许又要大怒,姮担心……”
晏笑道:“姮不必忧虑,母亲若得知,未必会迁怒于你。”
我讶然问道:“阿姊怎知?”
晏却仍是笑,道:“我也是猜测罢了。”
说着,她看向一旁散开的包袱,从一堆饰物上面捡出一只牙篦,拿在手里看了看,问我:“此篦纹饰高贵,可是王宫之物?”
我说:“正是,此篦乃姮初来之时王姒所赐。”
晏点点头,笑道:“王姒却是心细之人,我也受过她不少赏赐。说来,王姒对我姒氏一向厚待,杞国及各宗亲自是不必说了,便是我这里,邑君的土地、鬲人[ 鬲人:奴隶。
]等封赏,与其他庶室王子出身的卿大夫相比,都要是多出些的。“说着,她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道:“杞国以恪禹而封,根基薄弱,不像诸姬诸姜有世家渊源和战功维系。多年来,姒氏惟王姒权重,杞国在朝中也惟王姒可仰仗,如今王姒却渐渐式微,实教人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