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载行(二)
我沉吟,过了一会,才说:“艾又何须问我。我不过女子,战场之事本不由我插手,你欲为其装殓,还当问吾兄长及虎臣才是。”
熊艾颔首:“也是。”
停了停,他忽而慨然,道:“楚人重灵,只不知如今其尸身完否,可曾遭人翻检?”
我心中似有什么滑过,抬眼看他,只见他脸上正看着我。
“我并未留意。”我伸手到案上的豆里拈起一枚枣:“不过吾兄这两日即至,艾可与他一见。”
“如此。”熊艾道,声音轻松。
外面传来些嘈杂声,似乎是馆人正修补屋漏。堂上两人颇有默契地谁也没开口,话语和心思被庭中“笃笃”的敲打声遮去。
“姮现下可是要等候太子一道返国?”隔了会,只听熊艾闲闲地说。
我抬眼,他没有看我,也伸手向案上取枣,动作神色间并无一丝不自然。
“然。”我点头道。
熊艾若有所思,笑笑:“艾记得姮此来宗周本就是为了太子。“
我说:“姮与兄长乃一母所出,是以自幼亲厚。”说着,我瞅瞅他:“吾闻艾在国中也有同胞弟妹数人。”
熊艾却摇头:“艾并无同胞弟妹。”
我愣了愣,自己明明记得曾听说楚子嫡出子女众多……
“我母亲生下我,未多时便薨了。如今夫人乃继室,只不过太子仍旧是艾。”我了然,略略颔首,目光却不禁在他脸上稍稍驻留。这人常常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乎无忧无虑;楚子送他到辟雍入学,这次的机密之事也交托给他,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便是我也常常觉得,认识的众多贵族之中,熊艾也许是过得最潇洒的一个,却不曾想到他会同我说起这些。
其实,他这样的情况我并不陌生。比如在杞国,父亲在娶母亲之前也有嫡子,只不过太子是等到母亲生下觪之后才立的。
本质上讲,觪和熊艾的出身正好相反。只是,母亲的母家到底是卫国,而杞国也无法与楚相比。
不过,我也从不觉得熊艾简单。其心思老成我是向来知道的,想来,现在的楚子夫人并非他生母,又另育有嫡子,于熊艾必然是不小的压力。
“艾将来若做了国君,可有想做之事?”我撇开话头问道。熊艾愣了愣:“想做之事?”他眼睛闪了闪,点头:“有。”
“何事?”我问。
熊艾一脸认真,道:“娶如姮一般美貌的女子,带她摘橘。”
我登时无语。
熊艾看着我,忽而指着我笑起来:“我料定姮是如此反应,果不其然!”
我对他不羁成性的举止已有了经验,无奈道:“我是认真在问你这话。”
“我也是认真在答。,”熊艾的玩笑之色敛起,指头随意地将一枚枣挟在掌中把玩:“艾平生所愿者,唯楚再不屈为周之下……”
“哗!”一声,屋顶上的一垛茅草伴着木料,忽而落在了堂前的石阶上。
熊艾收住话,没再往下说。“君主!”寺人衿跑进来,举袖挥散周围漫开的尘气,催促道:“君主,馆人修缮屋舍,堂上不宜多留!”
我看向熊艾。
他也看着我,片刻,笑了笑,起身道:“待太子至此,艾再来拜望便是。”
“如此,”我莞尔,也不留他,欠身道:“艾慢行。”
——
辰时的光景仍带着蒙蒙的昏暗,旅馆中却早已点起松明,侍从们进进出出地将物品收拾齐整。
“太子吩咐,稍后即可启程。”寺人衿过来对我说。
我点头,却将目光望向旅馆前的周道。
在馆中住了两天之后,昨天夜里,觪果然风尘仆仆地赶了来,从人车马一个不落。“为兄何尝食言。”他看着一脸惊喜的我,笑得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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