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挺好。
主要是没什么不好。
宋承徵于是跳过了这一节,问梁和,“路上不比宫里,还习惯么?”
梁和:……啊?
宋承徵的思维什么时候这么跳跃了。
梁和点头,“都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怎么可能不好呢,一应供奉从无缺漏。
宋承徵摸头杀,“你乖乖的,朕到时候带你去扬州玩。”
梁和知道这时候需要自己乖乖点头。
梁和很想叛逆一次。
梁和最后还是从心了。
梁和把脸埋在他胸膛,“妾和皇上说好了。”
“朕闻天大地大,首播黎元;娲皇燧皇,肇恭元峦。是知施生为德,处崇高而不言;亭毒攸资,委钦明以司契。洎乎三正迭建,五运相迁,休烈存乎典坟,至道流乎雅颂。历兹十代,咸宅九州,逖听风声,抑可知矣……”
宋谌章安静沉默地跪在下首,忽然就想起谢怀瑾和他说过的话。
郡王总会明白的。
“其有仰齐七政,俯会百神,察灵眷於祥符,报元功於昭告,莫不罄情梁岱,继踵渊亭。对越两仪。尽先圣之能事;扬蕤三统,垂曩哲之尊名。悬镜天衢,罔不繇於此也……”
宋谌章微微含笑,敛着衣襟,拢袖,风萧索。
这种话,孤不敢听,也不会听。谢大人回吧,孤此次只当不曾见过大人好了。
“自中阳绝纽,堙白水於穷流;宫孽绍兴,阻黄星於天堑。永嘉东播,化金马以为牛;道武南徂,飞苍鹅以登祚。景吞岳裔,逮三叶而巢倾;晏并舜後,及二帝而舟覆。莫不以凶易乱,譬畏迹而横奔;以暴代昏,同抱薪而止燎。咸资攸之道,冀及淳化之源,各肆巨壑之心,规享上灵之佑。却行求进,其可得乎?”
没有下次。
“繇是寂寥千祀,无怀之风不嗣;泯弃七经,子长之言殆绝。遂使成山日观,久阙升中之仪;汶上明堂,畴闻类帝之义。顾瞻礼乐,深有可嗟。”
谢怀瑾和他说此行封禅,愿郡王明悟。
宋谌章反手就荐谢怀安入东宫。
“朕幼践安宁……”
宋谌章闭上眼。
“顺朱鸟以行诛,骞丹凤而遐举,射九鸟而悬日月,区品物以煦阳和,练五石以造乾坤,济厥角以全眉寿。”
宋谌章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记忆里的陆照临并没有那么意气风发,谢怀瑾也没有那么落魄不堪。
五陵年少,锋芒毕露,也曾有怀,也曾秉志,最终有谁问心无愧。
“深惟忧责之重,自勖若厉之怀,遂致灵贶无涯,翦旄头而降锡;游魂削衽,尽穷发以开疆。东苑蟠桃,西池昧谷,咸覃正朔,并充和气。”
谌祈目光清明,少年的沉稳尚且掩盖不住骄矜,手里握着那块小小的玉佩,对着谢怀瑾,“到底是舍弟一番心血,还望谢郎照看一二。”
宋谌章那时候就躲在廊下,在谌祈看过来之前,就跑远了。
“食气者靡乖其性,禀命者相贺其生,岂朕眇身,勤劳所逮,谅繇高明垂鉴,祚此隆平。”
宋谌章想起离京前太子温致含笑,殷殷相托,此番远行,阿娘的身体,总要烦阿弟多多看顾了。
“今兹三事大夫,百僚庶尹,各述天人之意,请蹑封禅之踪。顾惟寡薄,推而不有,杜绝群言,至於数四。中外之情尤切,企伫之望逾深,朕又详思,荷财成於穹昊,自古贤哲,并归功於大帝。迫斯至理,弗获固辞,展礼上元,实增惭惧。可以端泰九年仲春之月,式遵故实,有事於太山……”
宋谌章真的很久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了。
大礼使人敬畏,使人虔诚,也使人渺小。
宋谌章情愿一直这样渺小下去。
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野心呢。
梁和站在皇后侧后方,旁边是陆贵妃,她们跟群臣那边不是一路的。
梁和听的到悠长浑厚的乐声,能感受到庄严肃穆的气氛,但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高台上至祭的人是宋承徵,变的无关紧要。
梁和想,自己是爱他的。
这是梁和第一次见他穿冕服,玉制的十二旒冕冠,玉笄拴发,垂允耳。上玄下朱,有章纹,蔽膝、佩绶、赤舄一丝不苟。
梁和只敢在旁边看着,一点不敢上前动手。
宋承徵真的撑的起这一身,面无表情的时候冷淡矜贵,气势压住了这样端肃的冕服,只是威仪更甚,于梁和而言,太过遥远了。
梁和怔怔看着他。
宋承徵忽然回头,梁和看见他对她笑,梁和在那一刻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所有的辗转反复,所有的忧思挣扎,所有的惶惑不安。
都值得。
就如同此刻她遥遥望着高台上的人,对自己承认,她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她会让他遇见更好的自己。
每一天。
而他已经是她的最好,从此往后,每一分更好都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