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在呢”,梁太后的万能金句。
梁和在进宫前这段平静的时光里,认真分析了自己以后的生活。
梁和觉得未来还是比较光明的。
如果皇帝真的有梁太后说的那么圣明又爱管闲事的话,梁和觉得只要自己不找事,那么即使事找她也能安然化解。
而皇帝在梁和的印象里确实有那么一个爱管闲事的标签,虽然梁和想不起来这个印象是怎么来的了。
那么最大的矛盾就解决了,梁和认为自己安静过日子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毕竟她有梁太后,有定国府,梁和想了一下,也许有一天她会把皇帝加到这个名单里,但梁和真的没办法像梁太后说的那样,从现在开始全心全意地信仰皇帝。
事实证明梁和果然是个不好被洗脑的小姑娘。
梁和对未来愿意怀抱一点期待,但只有那么一点点,是梁和自己反思妥协后的结果。梁和觉得自己可以稍稍付出那么一点尝试,即使失败也不会伤心的程度。
梁和觉得这和容昀还不一样,容昀像是一种无谓的挣扎,无聊的调剂,自己为自己编织的一个美梦。而这次,梁和想,它更近乎于一种对樊笼的打破,迈出房间的一小步。
梁和对此抱以期待,是对自己,对整个过程。
梁胥回来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听说女儿梁和的事。
梁胥对此接受的不是很良好,但也没有不能接受。
梁胥一直知道梁和这个女儿性格上的一点小缺陷,在扬州时候的纵容溺爱与精心照料只是养好了梁和的身体,没能扭转梁和的心理。
梁胥以为以他对梁和无限度的宠溺怎么也能把人胆子养大点,结果梁和始终画地为牢固步自封。
梁胥知道固步自封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梁胥只是形容一下。
梁胥倒觉得事已至此不如想点好的。
梁胥挺耐心地劝张氏,都没来得及先去看女儿。
梁胥的理论乍一听还真的蛮有道理的。梁胥说梁和从来不是能掌家的性格,即使嫁给次子幼子以后也要成长,而成长大多没有书里描写的那么美好。
梁和的性格,只合有人为她定下规矩,然后她欢快地照做,一步不会多走也一步不会多想,因为梁和她嫌累,她会犹豫,她能把自己纠结死。
再有,比起主动与人相处,梁和更熟悉被动接受别人的靠近,这样的心态性格,多适合皇宫啊。
梁胥说的自己都快信了。
梁胥始终都记得,多年前他回京,第一次见到梁绍梁和姐弟。梁绍那时候的小模样已经记不清了,但梁和当时渴望亲近却又一步没有上前的意思,梁胥当时就想,自己从没见过如此矛盾又和谐的姑娘,她固执地坚持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的很好。
梁胥很心酸,梁胥知道梁和不认为自己的生活有哪里不好,但梁胥总是忍不住想对她更好些,再好一些。梁胥总觉得梁和还很小,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让她慢慢改变,但突然就没有以后了。
梁胥忽然庆幸梁和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张氏其实很冷静,因为她早就崩溃完了,已经调整过来了。所以在梁胥不停地重复这样也不错的时候,张氏冷静地指出,“你骗人。”
梁胥知道自己在骗人,只是不知道在骗谁。
梁胥又一瞬的慌张。
梁胥不说话了。
张氏的尾音带了点不自觉的颤抖,“阿念会好好的,对吧。”
梁胥不知道。
梁胥什么都保证不了。
梁胥很希望自己能像刚才那样滔滔不绝,但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梁胥把张氏紧紧抱在怀里。
梁胥知道张氏哭了。
梁胥嗓子有点干,他不自觉舔了一下上唇,梁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梁胥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有我在呢。”
梁胥知道自己又在骗人。
梁胥根本护不住梁和,没有人能护住梁和,谁都无法成为梁和的依靠,只有皇帝。
梁和的未来只有皇帝。
梁胥明白,张氏也明白,未来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但至少在这一刻,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依靠需要对等,但任何人都不与皇帝对等。
大梁的皇帝把传承千年的世家与礼法当成平等的对手,但梁和背后没有世家也没有礼法。
定国府的背后也没有。
永宁梁氏是属于皇帝的,虽然梁和现在不懂,但总有一天会明白。
所以宋承徵连一点点等待,都像是一种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