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之下一「噗!」
一道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凝练如实质的月华匹练狠狠抽飞。
天刑身披的血甲,此刻早已破碎不堪,原本覆盖全身的厚重甲叶,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勉强挂在身上,布满裂痕,暗红的血光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甲片之下,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遍布著无数深可见骨,边缘闪烁著寒月光辉的恐怖伤痕。
这些伤痕并非刀剑所创,而是被月华仙祖以时空法则与仙元凝成的利刃,一次次地撕裂,淡金色的神血自这些伤口之中狂涌而出,在炫目的时光乱流之中,拉出凄厉的血痕。
他遍体鳞伤,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面容因痛苦和屈辱而几乎扭曲,他多次尝试稳住身形,但都被月华强行打断。
对于祖境生灵的强悍肉身而言,这些不过是皮外伤,转瞬之间,天刑身上深可见骨的伤痕,便已恢复了大半,长出了新生血肉。
在他的肉身即将完全恢复的一瞬,空中清冷的银月光华骤闪。
噗噗噗!
数道比之前更加凝练锋锐的月光,跨越了时空界限,出现在天刑周身要害之上,光芒并非实体,却蕴含著足以斩断仙金神铁的恐怖锋芒。
「一」
天刑发出阵阵低吼,他竭力闪避格挡,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双臂、双腿、甚至腰腹之间,再次被那无形的月华利刃撕开了数道深可见骨,几乎将他肢解的血痕。
仙道法则侵蚀神魂,新伤叠加旧创,剧痛再度暴涨,以天刑的忍耐力,亦是不可抑制的发出了一声惨豪。
月华仙祖的身影在银月中若隐若现,盘坐于天,清冷的眸光俯视著在时光乱流中挣扎,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天刑,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察觉到万问枫以及傅平澜进入时空长河,月华仙祖眸光微顿,收回了手,没有迟疑,
转身径直退出了这片战场。
此行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傅平澜不同于天刑,即便是单独交手,她的胜负也是在五五之间,再加上另外两位武祖,再留在此处,她自已都会有风险。
傅平澜没有去看月华,目光直直的落在万问枫的身上,眼底杀气成冰。
天刑立于不远处,双眸赤红,破碎的肉身逐渐修补如初,眸光同样是死死的盯著万问枫,眼底的杀机几乎彻底满溢出来。
看著眼前神色冷凝,尚算平静,但实际已近乎癫狂的两条疯狗,万问枫心下一时间不免生出了些许后悔。
但此刻,他只能硬著头皮继续顶上。
阻拦两位武祖,当年宋绫雪给他的人情,可是一点不亏。
万问枫与傅平澜的身影被时空长河的狂暴乱流吞没,彻底消失于时空之外。
破碎的星空,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宁静。
崩塌的时空壁垒碎片无声漂浮,凝固的血珠如同暗红的星辰,神将湮灭后残留的几缕青烟缓缓消散唯有高悬的圣灵盘,依旧散发著温润而坚韧的玉辉,成为这片死寂狼藉中唯一的光源。
被甩在身后的一众神武天将此刻才姗姗来迟,但看到半空之中武祖投影之后,尽皆止住身形,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哪怕是一道投影,那也是前代武祖,是绝不可冒犯的人。
圣灵盘核心,那道璀璨光桥,在经历了连番冲击后,终于彻底稳定下来。
桥身凝实如玉髓,散发出稳固而浩瀚的空间波动,另一端深深没入那片气息苍茫古老的大地。
对于那一面的气息,楚政再熟悉不过。
是寰宇大界。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著接引之力的温润仙光,自玉盘核心投射而出,将楚政以及宋绫雪包裹。
不远处黯淡沉寂的帝阙,似乎亦被这仙光引动,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鸣,化作一道暗红流光,自行飞入仙路之中。
下一瞬,仙光骤然收缩,带著两道人影,瞬间没入了那稳固的光桥之上。
转瞬之间,宋绫雪与楚政的身影,连同帝阙的气息,便彻底消失在了这片破碎星域的尽头,不见了踪迹,仿佛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随著楚政二人的消失,圣灵盘投射出的玉辉渐黯,那道贯通两界的玉髓光桥也随之缓缓消失。
炎枫的投影,也显得愈发缥缈,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他的目光,穿透了逐渐稀薄的光影,依旧凝视著楚政与宋绫雪消失的方向,眸光中闪过一丝释然,仿若卸下了万古重担。
「炎枫—先行一步。」
温润而平静的声音,带著跨越万古的沧桑与一丝解脱,回荡在这片重归死寂的战场之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本就缥缈虚幻的身影,如同燃尽的烛火,无声地散开。
同一刻,圣灵盘的光辉彻底熄灭,如同凡玉,静静悬浮,数息之后,好似受到了某种召唤,隐入虚空,直奔仙域而去。
武殿深处,姬宙阴盘坐于一块岛屿碎片之上,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眸光垂落,微微摇头,一声轻叹:
「因果循环,周而复始,不外如是。」
他缓缓站起身,跪地行大礼:
「弟子,恭送武祖。」
幽暗的大殿之内,死寂如渊。
楚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视线被无边的黑暗吞噬,高耸的穹顶彻底隐没于浓稠的邪气与黑暗之中,不可窥见。
只有几缕幽绿色的鬼火,无声地悬浮在半空,散发著冰冷而微弱的光晕,这微光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大殿深处扭曲的阴影映照得更加阴森可怖。
这场景,他曾见过无数次,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唯一的差别,就是宋绫雪并未背对他而坐,而是在他怀中。
「咳—咳」
一股邪气涌入宋绫雪口鼻,渗入心肺,激起一阵轻咳。
楚政瞬时回过神,驱散了四周不断涌来的黑雾,将宋绫雪抱的更紧了一些。
「你此生最大的一劫已过,只差最后一步—」
宋绫雪神色平静的近乎漠然,勉力抬手,招来了一旁的帝阙,哑声道:
「持此刀,斩我取运,往后便尽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