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骚动地胡乱踩了踩地面之后，在艾林的抚摸下，迅速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正欲轻踢马腹加速，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贩的声音。
“年轻人，老汉斯不白赚你钱，给你一个价值一条命的忠告。”
“班·阿德不是什么好地方，完成了你要紧的事情之后，就赶紧离开，否则……”
马贩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
“小心被这座城市，拆皮包骨，生吞活剥！”
艾林身形滞了滞，点了下头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年轻佣兵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马贩轻轻摇了头：
“又是一个被赏金迷花了眼睛的可怜人，男巫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在宽敞大道上，回荡。
路上马车越来越多，而且几乎都是运送食物和建筑材料的。
艾林看着在中世纪极其罕见，深夜里还车流如织的场景，若有所思。
班·阿德远看着如此繁华，仿佛不仅从狂猎带来灾难之中恢复了过来，甚至还在里斯伯格民事合营组织的支持下更胜往昔。
建筑材料因为整座城市被毁灭，而且一个仅属于术士的王国即将成立，需要尽快构筑还情有可原。
但最重要的食物，竟然全靠日以夜继地长途输送。
这说明曾经在狂猎带来的灾难中，出逃的班·阿德周围的村落并没有恢复。
而这些村落才是一座大城市的根基。
现在的班·阿德很危险。
当然，即便班·阿德再毁灭一次，也与他无关。
他只是在思考，他能怎么利用这个情报。
——
“踏~踏~踏~”
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他来到了班·阿德新城的城门之下。
远看着繁华的城市，在此刻还是暴露出了原型。
城门外深深浅浅，被强大魔法轰出来的深浅坑洞到处都是，只是在重要城门要道用泥土、木块和石子做了粗糙的填充和修复，显得路面坑坑洼洼，非常颠簸。
重重叠叠的木头脚手架，从北到南，笼罩着城墙的每一个部分，就好像整个班·阿德被一个巨大的笼子，关在了里面。
无数工匠和奴工在脚手架上堆砌着砖块，还有穿着绿袍的男巫在一旁喝骂着监督。
焦黑的痕迹到处都是，空气中淡淡的腐臭夹杂着人类群居的异味。
唯有城墙前，半空中照明的光亮术，才有那么一丝术士之城的意味。
等再靠近一些。
如他之前猜想的那样，城门处没有宵禁。
排队进城的人群，也没有如艾林半年前，第一次来到班·阿德时的那般喧哗和混乱。
商队、佣兵、平民，三列纵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进城。
最显眼的是平民那列。
说是平民，实际上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
正常情况下，在大多数城市里，难民都不会被允许进入城市。
而且也不用刻意排斥，正常收取入城费，就足以将那些可怜的人，正大光明地全部驱逐出去。
但班·阿德很奇怪地没有，而且排队的难民拖家带口的，还相当的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晚的原因，艾林也没看见有难民离开。
“来意？”
一声懒洋洋地男声，打断了艾林思索。
男巫装扮，穿着绿色法袍的中年，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懒散地倚在椅背上。
艾林还没来得及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
中年男巫头也不抬地瞥了他一眼之后，自顾自地摆摆手：“个人佣兵，进城直走到头，会有一个络腮胡须的军官在尽头……”
一连串语速极快，似乎早就不知说了多少次，更像自言自语的呢喃之后，中年男巫摆了摆手，就让他进去了。
艾林牵着缰绳，还没回过神，就站在了班·阿德新城的土地上。
“早就知道入城要求会松散，但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他忍不住咂了咂嘴，继而四下打量了一番，班·阿德的新城。
除了街道上，还是各种人畜的排泄物，班·阿德新城的入口已经与他影响中的模样，没有一处吻合了。
昏暗的火光照耀下，脚手架从城门，一直排列到这条街的尽头。
街道两旁是难民。
倚着墙角的、裹着脏兮兮麻布的、甚至还有直接躺在地面上浑浊污水中的……
“咳咳~”
艾林蹙着眉头，轻咳了好几声，才将本能地恶心和反胃压制住。
然后他顺着中间干净些的道路，牵着马向内城走去。
无数可怜的、恶意的、中立的、麻木的视线，从街道两边而来，窥视着他，审视着他，然后理所当然地来了几个乞儿。
不过艾林没有理会，径直向前。
他身上没有什么可以施舍的东西，价值最低的也是奥伦。
而一个奥伦施舍出去，不仅会害了这些孩子的命，说不准还会引发半条街的混乱和血腥。
所以他沉默着，一步不停，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
走到内城，环境才稍微好一些。
道路两边也有一些店铺，不过因为是夜晚，大多关着。
他也经过了几家开门的旅店，但都没有停下。
倒不是因为上一次，参加狼学派和猫学派学徒斗技大赛时，因为猎魔人的身份而被班·阿德旅店的老板歧视。
他没那么记仇，何况当初那些旅店的人，肯定和现在不是同一批了。
他只是不需要。
威戈佛特兹离开凯尔莫罕之前，给了他一个地址，说是在那个地址能及时联络到他。
否则，没办法联络到威戈佛特兹，机会再难得又什么用。
“不过……”艾林轻轻皱了皱眉头，“万一威戈佛特兹已经去探查亨·格迪米狄斯的行踪了，该怎么办？”
这样思索着，他循着脑海中的地址，来到了一处名为“莎依拉的庭院”的画廊。
当他轻轻敲开，雕刻着玫瑰、郁金香和水仙的紫杉木门，一下子就愣住了：
“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
穿着珍珠白长裙的女术士，微微躬身，轻声道：
“艾林大师，威戈让我在这等你，很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