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叔,听闻今日战况激烈凶险,大军几次进攻,险些到了城下,实在太危险了!” 荀柔向担忧的荀颢一笑,“不必担心,我只为验证一事——华佗先生出城了?” “是。”荀颢一点头,谨慎地望向周围,“阿叔说的不错,战事方定,黄巾初胜,得志意满,正是最疏忽大意之时,又开城门亲人相会,华佗先生借着劳军送酒食的队伍,混出城去,极为顺利。” 张角又不用华佗的手术方案,又担心他泄密,将他关在县衙,没事只能熬麻沸散,早就把这个喜欢到处跑的老先生郁闷坏了。 只是广宗城中道徒彼此熟悉,守门者多为老者,日常不必凭借,只需一看人就知道是否可疑,是否熟识。 今日四门之中,东门几个守卒,与城外营中黄巾兵勇有亲之人俱多,正是心中慌乱不定之时,黄巾毕竟不是正规士卒,这种时候守备最弱,只要一点类似于现代魔术中使用的,转移注意焦点的小手段,就有可乘之机。 况且,当时正处黄昏将暗,视线幽晦,最易遮掩身影。 荀柔初来第一日,向张角夸口,可以杀了他然后带着阿贤从容出城,绝非毫无依据。只是当时他对城中一切不知,暂时做不到而已。 信息、永远是信息,是一切行动根据。 做到今日之万无一失,从容不迫,自然是先要对黄巾的性质、生活和行为规律、广宗城防、各城门情况、以及城中几位首领都有充足了解。 成功的逃脱只能悄无声息,并且留下足够时间从容消失, 毕竟,华佗老先生也不是武林侠客,不可能在平原上,和快马骑士展开追击战。 “我其实希望,你同他一道走。”荀柔神情复杂地望向他。 他自己不走,自然是因为已经决定做点什么,但阿贤实在不必留在这里陪他冒险。 “阿叔想做什么,岂能没有帮手?”荀颢轻松道。 荀柔于是又看了他一眼,唇角带起几分笑意,“那你说,我想做什么?” 荀颢垂眸沉思,长睫碎影洒落在白皙的两颊,荀柔不着急,耐心站在旁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荀颢才抬眸,“时也,运也,既然至此...总不能空手而归——阿叔,我说得可对?” 荀柔望向他那双眼睛,似蒙障渐开,竟露出金石一般坚硬的内质。 他回忆起他自幼,以及这段时日表现,荀颢虽然偶尔一两句不周全,偶尔不冷静,却始终未露出害怕——任何时候。 “阿贤,你的志向是什么?” 荀颢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移了。他静了一静,低声开口道,“曾祖父当年以断案公平而称‘神君’,文若叔父与阿叔都曾论刑名事,传赞郡中,我也想学断案诀狱,父亲说,当初阿叔论‘其父攘羊’之时,我也在...”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惜就记不清了。” 荀柔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阿贤说他和荀彧论刑名,只的是他说“其父攘羊”以及阿兄“闻鼓识人”,这...要怎么说? 人看事物的角度,当真是各有不同。与其说阿贤因为他们才对断案感兴趣,不如说,阿贤本来就对此感兴趣,才会从这样角度理解。 “不错,不错,”荀柔含笑点头,“我们阿贤心细又公正,想来将来做廷尉,定能断案如神。” 正好,郭嘉那小子也不想接家里的班,可算是两全其美。 荀颢被小叔夸得脸红,正要说话,就见波才又气又急的快步走来,他为多想,一下挡在荀柔面前。 荀柔心下转过无奈,阿贤还不够稳重,这姿势就有那么点不打自招。 “是你送走了华佗?”波才怒道。 “谁?元华先生?”荀柔无辜的看向他,“先生走了?何时的事?” 波才怒气稍敛,看看荀颢,又看看他,“你当真不知?” 荀柔委实镇定,至于另一个荀家公子,经常都是一副防狼的样子,他虽然疑惑,但心底不想怀疑他们。 荀柔没有回答,而是提醒他,“是你师父又不好了,这才发现先生不在?” 现状的确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波才连忙点头,“烦请公子帮忙!” “好说好说,”荀柔点头。 “阿叔,我随你一起。”荀颢立即跟上来。 荀柔望了他一眼,没有如先前一般拒绝,轻轻一点头,对上他故作严肃的兴奋眼神,轻声道了一句“慎言、三思”,这才迈步出门。 /// 荀柔到的时候,张角正疼得全身发抖。 方才还看得过去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青黄似鬼。 他倒在榻上,已经呼气多,进气少,满头都是汗,几如雨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居然还能忍着不出声,的确是不得不让人敬佩他的毅力。m.ba1zw.com “如今要配麻沸散来不及了,这银针止痛的手段,我还是这些日子跟华佗先生学的,”荀柔凑近仔细看了看,“若是技术不佳,还叫张君担待。” 张角竭力张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还是说不出话,只点点头。 华佗的医箱太显眼,没有带走,正好借来用用,荀柔这手针法,也的确不如人家,忙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看着好点。 张角缓着气,呼吸都弱了,疲惫的望着荀柔,“公子难怪不走,是我猜错了。” 荀柔看着他,又是一笑,“你现在还是猜错了。” “不是你?” “是我。”和方才的含糊不同,此时荀柔大方承认了。 “你——”想起方才自己的信任,甚至还为误会对方感到愤怒,波才顿时又气又急。m.ba1zw.com 与他相比,荀柔镇定得多,“今日胜利,你们都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他看向波才,“你明日可以一数,黄巾营中还剩多少人。” “朝廷之兵,源源不绝,而黄巾每战必损,越战越难,人越来越少,今日之胜,你们还能再胜几次?颍川将定,皇甫嵩将至,朝廷兵众,只要如南阳宛城,围城而战,你们扪心自问,纵使明白他们会如此,你们有办法赢吗? 波才呼吸一滞,突然又想起荀柔之前那句话——你真的还记得,自己为何抛家舍业至此吗? “今日几乎是最好逃脱之机,你自己也明白,说不定下一次,再下一次,朝廷军再至,便不是今日这般。”荀柔似乎没有注意他,而是看着张角,“董卓已经输了两阵,他若是不想如卢植一般下场,下一次会同你拼命。你见过拼命的凉州军吗?” 张角呼吸都顿了。 “我也没见过。”荀柔轻轻一笑,“我不走,却放元华先生走,张君以为,我是要拿捏你?不,因为华佗先生,比我、比你、比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更要紧。” 他眼中的光芒张角不明白,但却仿佛被摄住了灵魂,他很疲惫,疲惫得几乎无法思考,但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楔进心里。 为什么?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问出了口。 “你已经病入膏肓,你死在这里,最终不过是史书中,皇甫等辈的功勋;如果城破我还在这里,我会让自己死得灰都不剩,绝不会让我族蒙羞,而他,”荀柔指了指波才,“他大概会是史书缝里都找不到的人。” “——但元华先生,他注定是会照耀史册的人。 “他活着,要救更多人,要更精研医术,要将本事传承下去。”荀柔并不知原本历史,或者另一个时空中,华佗是否被请来为张角治病,最后成功离开,但他并不想赌这个可能,这里会越来越乱,战事会越来越凶险,危险会时刻到来。 “若是真有苍天、黄天在上,这便是元华先生的天命所在咳咳——”荀柔一把捂住口鼻。 果然血势汹涌。 “阿叔!”阿贤震惊得睁大眼,被荀柔一手血按住。 “你——”张角陡然睁大狭长的眼睛。 荀柔随手擦掉唇边的血,不留反应的时间——之后有的是时间让他们想,随便他们怎么想。 “对付骑卒,其实,我可以帮你一点忙。制作拒马太浪费,有一种更简单方法,你听说过壕沟吗?” 如果此战之胜,能让董卓进中枢,成为尸位素餐的堂官,从此远离凉州兵马,他现在就开始准备,半个月内让这座城池崩溃。 但不行。 荀柔清楚,凉州要反了,就在这一二年间,董卓一定会被选派镇压,所以,黄巾的确会败,但一定不能败在董卓手里。 除此之外,他自然还有一点别的打算,就像小侄说的,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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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真假之间(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