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把如玉叫过来，就是想说说上回初夜的事儿，”陈姨笑着道，“本来说好徐大少买下来的，但王老板前些日子说如玉的初夜给转掉了，这有点……” 徐奚未说话，徐情先面带歉意地道：“实在抱歉，陈姨，这事是我处理有不妥，让如玉难堪了，我没能跟大哥商量好，赔偿金是多少钱？我全出了。” “赔偿金？不经店主同意擅自买卖转让权限是要上罗春楼黑名单的。”如玉凉飕飕地说道。 陈姨赶紧用胳膊肘怼了如玉一下，示意他闭嘴，随后赔笑着对徐奚道：“按照店内规矩是这样……但徐大少和徐二少怎能一样？也用不着赔偿，事后我再和王老板协商协商。”m.ba1zw.com “这怎么行？不能让老板娘为难。”徐情说着已经将一个钱袋子放上了桌，听着这份量，里面钱肯定不少，陈姨看得眼珠子都快下来了，笑得合不拢嘴，将袋子往怀里收：“那就多谢徐三少爷……” “对了，”徐情眼珠子一转悠，像是在店里找了一圈，慢悠悠说道，“怎么不见兮燃？” “兮燃在后厨帮忙呢，”陈姨忙道，“徐三少爷要见，我这就去叫他来。” 徐情笑而不语。 如玉说着自己去叫，赶紧从厢房里溜出去了。 刚进后厨大院，如玉就听到一声尖叫，寻着声音望去，发现兮燃正面色苍白地拉拽自己的衣摆，抓他衣摆的是一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两只大眼珠子黑不溜秋，看着怪吓人的。兮燃发现如玉过来，连连朝他的方向望，目光里满是求救之情。 如玉本来就看不惯兮燃那副懦弱样，不想帮忙，但又觉得兮燃一直这么叫也挺烦人，而且那乞丐这么脏，要是糊弄了什么脏东西到他们的饭桶里，说不准害的还是店员。 这么想着，如玉刚打算过去，左右突然略过两道风，速度快得他差点没看清，险些被这两股力道弄得摔倒，但背后却有一双手稳稳地掌住自己，如玉回头一看，竟然是徐岩。 来的是徐家三兄弟，徐奚将乞丐和兮燃分开，抱着兮燃往后一退，徐情飞起一脚就将小乞丐踹出老远。如玉眼尖，看见乞丐飞出去的同时，从他手里掉出一条红色的东西，那东西摔落在地就“飒飒”爬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竟然是一条带毒的大蜈蚣。 难道这乞丐是要帮兮燃抓蜈蚣的？如玉皱起眉头。 徐情余光一瞥，兮燃的脸色还很苍白，便就要上前对着乞丐补上两脚：“讨口子怎么上这儿来了，赶紧去别的地方，否则别怪我欺负小孩！” 如玉却上前拦住他：“等会儿，我刚看他手里掉出来什么东西。” 徐情眉头一皱，如玉说完便调头扒旁边的草丛，但那蜈蚣爬得太快了，草里什么也没找到。 徐情看他半天也找不出名堂，开口：“你别磨磨蹭蹭挡在这里，先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要饭的。” “徐三少爷，他只不过扒拉了兮燃两下，又没做什么，何必弄这么大阵仗？” “你懂什么？”徐情回答，“这人一看就对兮燃图谋不轨，路边的乞丐最惹人厌烦，不干不净死皮赖脸，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就分不清什么人不该得罪。” 如玉看了一眼躲在徐情背后的兮燃：“他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难不成连个乞丐都应付不了？徐三少的讨好未免太过头了。” 这话说得锋利尖锐，徐情的脸色瞬间拉黑，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上下打量如玉片刻，也露出带有讽意的笑容：“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妨碍我们，怕不是想借着乞丐的幌子，吸引我大哥的注意？” 如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 听见徐情提到自己，正在后面轻声安慰兮燃的徐奚也皱起了眉头，朝这边看过来。 “也是，你平常就在店里飞扬跋扈，经常欺负兮燃，当然不觉得乞丐能对他做出些什么，”徐情毫不客气地当着兮燃和徐奚的面挖苦如玉，“一个劣质双儿，也妄想着嫁进我们徐家，真是痴人说梦！” 徐岩在后头不由得开口：“徐情，够了！” 那颗比不上兮燃的红痣一直是如玉的痛处，但如玉却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他只是感谢当初徐奚的救命之恩，如果徐奚对他无意，他根本不打算强行缠着对方，现在却被这样冷言嘲讽，越是令如玉觉得曾经会喜欢上徐奚的自己可笑。 待徐情说完，如玉点点头，淡然道：“三少爷说得对，如玉平常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躺在男人的床上做白日梦，现在梦做完了，也该醒了，谢谢三少爷提醒，但话又说回来，这好歹是我们罗春楼的地盘，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对他动粗，真出了什么事，担责任的也是我，三少爷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没人要的，放我一马？” 徐情没想到他竟然承认得这么痛快，不由得一愣，身后徐奚走上前来：“乞丐的事就罢了，我们回厢房，三弟。” 如玉站在原地没动，一直到徐情和徐奚带着兮燃离开，徐岩才走过来。 “你拿着这些。”徐岩掰开如玉的小手，往他的手心塞了一个小布包。 如玉感觉到了掌中沉甸甸的份量，脸色一变，抬头道：“我不要！” “对不起，先前是、是我的错，”徐岩抿紧嘴唇，眼巴巴看着如玉，“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只是喜欢你……” “我们才见过一面，就说喜欢？”如玉冷笑，“原来徐二少爷也跟那些轻佻公子哥毫无区别，是我看走了眼。” 徐岩没有反驳如玉的话：“谢谢你帮我的忙……我还会来看你的。” 徐岩说完便走，如玉愣了一会儿，追着怒喊：“你别来了！听到没！”但人已经跑得远远的，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 如玉再回头看，发现就连那个小乞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一时间更有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 外面下雪了，即使是在烧着火的房间里也冷得很，如玉裹着厚厚的外套，站在窗边往外面看，几分钟后下了楼，打开院子后门的锁，走到街上。www.ba1zw.com 街道吹着风，卷着雪花，几乎不见行人，店面也关了许多，停在街角的马车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霜。 如玉呵出一口气，裹紧外套，径直走到屋檐下，用脚踢了踢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喂。” 小乞丐正在寒风里打瞌睡，被这一觉踢醒后，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了一双眼睛，眼仁黑亮，眼尾微翘，猫一般的，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前些天在院子里帮了自己的人。 “要睡别在这儿睡，死在我们店门口晦气得很。”如玉冷冰冰地道。 小乞丐早就被人这样驱赶习惯了，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天冷，他又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身体早就冻僵了，挣扎好半天都未果。 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只非常白皙纤细的手，和自己脏兮兮的双手完全不同，这样的柔嫩又漂亮的手应当是受尽宠爱的小少爷，可是他却是罗春楼的人，那只手的手腕内侧有一颗淡红的痣，就想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动作快点！”对方不耐烦地道。 小乞丐看了看自己的脏手，最终还是没忍住握上去了。 如玉的后背贴到这小孩的前胸，简直被冷得打了个哆嗦，一边骂一边背着冻僵的小乞丐往院子里面走。 “把手洗干净，脏死了！”如玉倒了一盆热水，指着乞丐怒道，“指甲缝也给我洗得干干净净的，要是让我看到一点泥，我就马上把你扔出去！” 小乞丐连忙使劲地搓着自己黑乎乎的小手，他满头大汗地洗了好半天，听到旁边“咔嗒”一声，一碗阳春面被放在了石台上。 阳春面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乞丐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光看着干什么，吃啊！”如玉瞪他，“吃了赶紧走，要是被陈姨看到我就完了！” 如玉其实根本不想帮他，但他看到这个乞丐，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孤苦伶仃地蹲在雪地里，那个时候根本没人理他，也没人送他东西吃，他被路过的马车押了脚，现在脚踝上还有伤，不能走太久的路。 光想想，如玉都眼睛发酸了，可是他不能哭，他最痛恨懦弱的人，就是因为父亲太懦弱，害怕讨债的人，才将自己卖了出去，就是因为自己太懦弱，当初才会被那么多人穷追猛打，就连乞丐都欺负他。 懦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最讨厌的东西。他要变得凶一点，可恶一点，让所有人都害怕自己，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招惹他。 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吃着，几大口就解决完了面，在如玉赶走他之前，他还是在门边停下脚步，对如玉道：“谢谢你。”他看向如玉的眼神有着幽幽的光，说着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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