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晔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下去,手撑着地往后挪。何沣见他这丢了魂的狗样子,哂笑一声,放下枪,一手把他拎起来,用力掸了下他的裤子,“宋二哥,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宋晔脸都白了,往侧边躲了一步,“小沣,不过一个女人,二哥劝你一句,犯不着寒了这么多兄弟的心。” 何沣淡然地扫视过去围在院外的一群人,“你们这阵仗是非得逼我交人啊。”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人群里一人说。 何沣朝他看过去,“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那人被何沣看得心慌,弱弱地重复一遍:“杀人偿命。” 何沣勾了下手指,“你出来。” 那人犹豫,没敢上前。 “出来。”何沣没多少耐心,手背至身后,语气变了,“要我去请?” 那人紧张地后背出汗,后悔不已,早知就不该多嘴。他举步维艰,缓慢上前一步。 “叫什么?”何沣见他低着头,“怕什么,我又不打你。” “李虎。” “杀过人吗?” “杀过。” “几个?” “一个。” “那你怎么还站在这喘气?怎么不偿命?” 李虎吓懵了,有弟兄替他说话,“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杀的是大当家,我们杀的都是贱命。” “贱命?”何沣笑了,“你来说给我听听什么叫贱命。” “反正就是些不值钱的。” “那照我看你也是贱命。你把脑袋伸过来,让我开一枪。” 那人不说话了,宋晔将他拉到身后,“小沣,扯这些就没意思了。” “怎么没意思,我看挺有意思。”何沣转着枪的手停下,“行,不扯远的,杀人偿命,宋青桃杀了人家妹妹,我小姨子,这账怎么算?”何沣拿颗子弹砸向李虎,“问你话呢。” 李虎身体一震,看着落在脚下的子弹身子凉了半截,“不……不知道。” “想带走人也不是不行。” 众人眼睛一亮。 “从我身上踩过去。”何沣原地坐了下去,背后倚着右边门框,脚踩着左门框,用身体把门挡住,“谁先来?” 没人想死。 没人敢动。 僵持之际,蔡叔来了,他是何长辉最亲近的人,不管是云寨、青寨还是雷寨,对他都有几分忌惮。 蔡叔看着青寨一众披麻戴孝的人,劝说道:“都回去吧,大当家的说这件事他自有处理,一定给你们一个交待,不要聚在这里闹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说话的是宋蜂,从远处来,一脸凶样。 见宋三当家来,青寨人顿时涨了气焰,身板都挺得直许多。 宋蜂走至人前,“老蔡,死的可是我大哥!何沣,你现在把人交出来,我们既往不咎。” “宋三叔,你不来找我我还得找你去。”何沣悠闲地坐着,“你大哥大半夜翻.墙进我院子想要欺负我女人,给他两刀算便宜了,我要是在,”他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非把他命根子剁了喂狼,眼珠子挖了喂狗,再剁个七零八碎扔到后山给蛇虫鸟兽加餐。” 宋蜂气的手打颤,“你” “我怎么了?”何沣轻松地笑了笑,手里转着枪玩,“听说你们青寨就喜欢换女人,宋三叔要是觉得女人可以随便上随便玩的话,不如把三婶送来陪小侄几天,小侄这人多,定陪三婶玩个开心。或者把你老娘送来也行,我这扫地的刘叔正夜夜寂寞。” “你……你大逆不道!” “我就是大逆不道。”何沣站了起来,俯视着宋蜂,“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谁敢动,我杀他上下三代,您也知道,我说到做到。” 无人敢动。 “谁不服,站出来。” 无人出头。 蔡叔拉了拉宋蜂,“宋三当家,先回吧。” 宋蜂知道在此僵持也讨不来结果,干脆先退一步,带他们离开,回去与二哥商议再计,“既然大当家的发话了,那小弟们就等着消息,走。” 何沣微笑,“慢走。” 人都退了,蔡叔白了何沣一眼,指着他摇了摇头,“你啊。” 何沣按下他的手,“劳烦你跑一趟,进去坐坐。” “不进了。”蔡叔弯腰想掀他的衣服看看伤势,“没事吧。” 何沣推开他的手,“小伤。” “你这不要命的。”蔡叔朝院里看一眼,“你啊,跟你爹一样,不愧是父子。行了,进去歇着吧,我回去了。” “欸,蔡叔。”何沣叫住他,“你回去告诉我爹一声,抽空我成个亲。” “成亲?你小子脑袋也被烧坏了?她命都难保,还成亲。” “那你就去告诉他一声,他要做爷爷了。” 蔡叔愣住了,半晌才狐疑地问一句,“真的假的?” “不信让他叫老郑来看看呗。” 蔡叔还是不信,“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快走吧你。”何沣把他往外推,“小心着点,别摔断您这老腿。” “别推,你要跌死我。” “别忘了,大孙子。” “走了。” …… 第二天一早,蔡叔就带着一个陌生的大夫过来了。 一号脉,大夫笑容大开,“恭喜少当家的要做爹了。” 蔡叔抓住大夫,“没搞错吧?” “您还不信我?” “信信信。”蔡叔拍了何沣胳膊一巴掌,“行啊你小子。”蔡叔拉上大夫高兴地走了,远去路上还嘱咐伺候的人,“好好照看。” 谢迟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情况? 等人都走了,谢迟才问他:“什么当爹?” 何沣坐到床上,指了指她的肚子。 谢迟愣愣地看着自己。 “你傻吗?”何沣弹她脑门,“骗骗我爹而已。” “和那医生串通好的?” “我不认识他。” “那他怎么帮你撒谎?” “只能说他聪明。” “什么?” “人家心里有数,该听谁的,帮谁说话。得罪了我,以后山上山下都没得混。”何沣靠近她,“要不加急怀一个?” 谢迟推开他,“我伤还没好,疼。” 何沣捏她脸,“行,我等着,我看你还能疼几天。” …… 宋青桃披麻戴孝跪在何长辉院前,抱着宋蟒的牌位,不吃不喝跪了一天。 何长辉不出面,让蔡叔出来说话。 他要拉宋青桃起身,宋青桃死活不站。 “大当家已经说过了,你们先回去,这事定给你们一个交待。” 宋晔问:“日后?日后是什么时候?” 蔡叔说:“总之,先让宋大当家入土为安啊。” 有弟兄在后头喊:“还入土为什么安?宋大当家死不瞑目!” “对!死不瞑目。” “求大当家给个说法。” 宋青桃面无表情地跪着,一言不发。 蔡叔叹了口气,对宋青桃小声道:“那丫头怀了少当家的孩子,大当家说了,等孩子生出来人保准交给你们。” 宋青桃震惊地仰视着他。 蔡叔拍拍她的肩,“先回去吧。” “她真的有孩子了?” “如假包换。”蔡叔劝她,“刚动了胎气,还好他们没往肚子踢,孩子保住了。现在怀了何家的种,别说少当家,就是大当家也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的。 各退一步,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大当家的说话向来算话,到时候你们来领人,随你怎么处置。” 有人说:“十月怀胎,到时候都多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再生什么变故?” “就是!不能这么偏袒!” “怀没怀都不一定!” 蔡叔看向说话的人,“要不你去亲自检查一下?” 那人闭嘴。 宋青桃思忖片刻,抱着牌位站了起来,冲屋里喊道:“青桃十个月后来要人,还望大当家说话算话。” 宋晔不肯走,“就这么放过?明摆着骗人,就算怀了,被打成那样孩子还能保住?” 宋青桃恶狠狠地看他,“不然你在这跪着,或者去摸摸她肚子,看看真假,看看他们现在放不放人?” “我……” 大小姐松了口,青寨人自然闹不下去,跟着她一块回青寨了。 …… 蔡叔回院里,何长辉还在抽烟。 “他们信了。” 何长辉笑了,“你以为真信?找个台阶下而已。” “您也不信?” 何长辉懒洋洋地看她,“我孙子石头做的?那丫头被这么毒打,就是石头也掉喽。” 蔡叔笑,“少当家的种,也不是不可能。” “小沣一肚子鬼点子,女人没碰过几个,谎话倒是随口来,还大孙子。”何长辉眯着眼笑,“真要给我弄个大孙子,我可得笑死了。” “那几个月后怎么办?肚子不见大,下头必然来要人啊。” “打发下山,还能把你难着不成?” “问题是少当家那。” “哼。”何长辉销魂地吐着烟雾,“先随他去吧,玩两天再说。” …… 青寨的人撤了,何沣院里外被打扫干净,何湛自个滑着轮椅进来。 见谢迟房间空着,遇到一人便问:“阿吱呢?” 宋婉第一回见何湛,从前听闻过此人,看着长相气质,又坐着轮椅,猜想定是何沣的哥哥。于是,她带着何湛去了何沣房间。 刚进门,何湛就看到何沣坐在桌上刻木头,谢迟靠在床边看书。 瞧着像对新婚夫妻。 “大哥。”何沣听到声音,抬头看他一眼。 谢迟闻声也叫了声“大哥。” 何沣回头笑着看她,“谁让你叫大哥了?” “……” “他就是嘴不饶人,你别理他。”何湛滑到谢迟床边,“还好吗?” “她好得很。”何沣抢在她之前回答,“看她自在的,还看起书了。” 宋婉坐到何沣对面,“你在刻什么呢?” “不知道,随便雕,打发时间。”何沣吹了吹木头,“你去拿两瓶酒来。” “医生说你不能喝酒,青羊子已经把酒全藏起来了。” “事多。那你叫上陈峥去打两条鱼来晚上喝汤。”何沣扭头看谢迟,“想喝吗?” 她点头。 何沣笑着回头,“多打几条。” “可是他不是要看院子?” “我在这还用他看?”何沣轻笑着看她,“去吧。” 宋婉开心地跑了。 谢迟看的是他们母亲留下的书,上面全是英文,谢迟不认得,只能看看图画。 何沣嘲笑她,“看又看不懂,非要看,难受不难受?” “说得好像你能看懂一样。” “欸,我还真能。”何沣专心雕木头,不屑地笑了一声,“别以为就你读过几本书,我可精通三国语言。” 何湛笑着夸耀弟弟,“小沣语言天赋好,从前母亲教我们外语,他一天可以学我三天的量。” 谢迟有点印象,王大嘴与她提过,他们的母亲是被抢上山的,是个留过学的富家小姐,这么一想,这兄弟两会点外文也不奇怪。 何湛滑到何沣身边,“听说你中弹了,打到哪了?” “又不是第一回中,小伤。” “别不当回事,还是要注意休息,少弄这些小玩意,费神费力。” “人家占着我的床呢,碰一下都叫疼,我哪敢上床休息啊。” 谢迟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何湛仔细看着何沣手里的东西,“刻的什么?” “这叫艺术,你看不懂。” 谢迟“噗”的笑出声。 何沣这下来劲了,起身就要去教训她,“你再笑一声。” 谢迟用书挡住嘴,立马示弱:“我错了。” 何沣没折腾她,坐了回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何湛看着他大起大坐的,“你慢一点,别动到伤。” “知道。” 何湛待了一会,滑着轮椅要走。 “不留下吃饭?” “不吃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没事就好。” “那你慢点。” “嗯。” 屋内又剩他们两。 谢迟偷瞄他一眼,哪料何沣像背后长了眼一样,“偷看我干什么?” “……”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 “还骂我。” 这人……是不是人? 何沣雕好了,擦了擦木雕坐到床边,“看看。”m.ba1zw.com 谢迟打量了许久,“猪?” 何沣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才是猪。” 谢迟揉了揉额头,“那是什么?” 何沣按下她的手,亲一口被自己弹的地方,“母猪。” 谢迟用力推他,“有什么区别吗?” 何沣纹丝不动,“母的啊。” “……” …… 傍晚,裴兰远又来看他们,还带了上次何沣带回来的烧鸡。 光看着那包装,谢迟就有点流口水。 何沣用筷子把肉从骨头上一点点剔下来给谢迟吃。 裴兰远在一旁不停地嘲笑他,何沣来气了,拿着鸡骨头往他嘴里堵。 剔到一半,裴兰远要拉何沣去别处谈事。 何沣不肯,“就在这说,她傻,听不懂。” 谢迟:“……” 裴兰远无奈地笑了,“他就这死性子,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就是欺负她。因为不喜欢的人压根不会看一眼,所以,欺负的越厉害,越喜欢。” 何沣笑着默认,“骨头都堵不住你的嘴。” 裴兰远敛笑,“行了行了,说正事。” “嗯。” “上次那个小日本又来找了我。” 何沣嗤笑一声,“非得老子打他们一顿才能安稳。” 青羊子正好进屋来,看到鸡腿要摸,何沣打开他的手,“跟女人抢食,没出息。” 青羊子委屈地缩回手。 何沣扔给他一个鸡翅,“坐下。” 青羊子高兴地接住,坐着啃起来。 裴兰远继续说:“这回叫了几十个人来,看那架势要硬抢似的。” “嗬,能耐了。” 青羊子不明所以,“说什么呢?” 裴兰远又与他解释,“田中久智又来找我谈煤矿的事。” 青羊子顿时扔了鸡翅,腾的站了起来,“狗日的还敢来,让他来!我他妈毙了他。” “别激动,坐下。”何沣淡定地剃骨头,谢迟坐在旁边默默吃,听他们说话。 “小日本急吼吼不就是想占中国,挖我们的煤用我们的人,往他狗娘的日本运。”何沣朝谢迟挑眉,“老子就是炸了矿洞也不给他们。” 青羊子吃不下去了,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地出去。 何沣心情也不太好,用筷子猛戳两下鸡肉,“让他来直接找我,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谢迟笑了一声。 何沣睨她,“笑什么?” “笑你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喜欢吗?” 谢迟不答。 裴兰远看不下去了,“我还在这呢,你们两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单身汉。” 谢迟忽然问:“青羊子刚才怎么了?” 何沣不语。 裴兰远说:“他的弟弟,前年去济南奔亲戚,被日本兵打死了。” “是五月时候?” “嗯。” 谢迟刚好知道这件事,上次去济南听二叔说过。前年日本以保护侨民的借口出兵济南,意图阻止国民革命军北伐,杀了很多中国兵与无辜百姓,手段极度残忍。www.ba1zw.com 提起这个何沣就来气,折了筷子,随手把肉扔给谢迟碗里,“不剔了,自己啃去。” 何沣走了出去。 裴兰远叹口气,“别当青羊子面提,也别再问小沣了。” “我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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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第23章(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