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外梦

    贾珍道：“现在你那边还有宫里的娘娘照应一二，怕是没有事情吧？”贾琏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也不知道太子有没有查到我们贾家与云光案子相关，请大哥给我拿个主意才好。”贾珍想起当日二姐之事情，愤愤道：“老二，不是我说你，那凤丫头都是你们府上惯的，虽然有些能力，但手段也太辣了些。那鲍二家的，二姐的事情，断不是一个贤德女子所做的，况且她又没有给你生个儿子什么的，要不是她，二姐生的儿子也好几岁了。要我说，休了她也不过分！”贾琏道：“只怕老太太，太太不依，况且王子腾皇上还器重得很！”

    贾珍笑道：“老二，原来你是顾虑这个，若只为二姐的事情，倒也难说，现在有了李守备和那张华的事情，若告知老太太，太太，只怕她们也未必会容得下她。去年皇上微服查扬州的事情你也知道，皇上最容不下贪赃枉法的官员，不细查这些还好，要是仔细查起来，只怕娘娘也保不了府里。”贾琏道：“我担心的正是这点，所以先来大哥这里讨主意，老太太年纪大，直接告知她又怕气坏了她！”

    贾珍想了想道：“那你不如先告知二太太，看她怎么说，凤丫头可是她的亲侄女！”贾琏听了道：“大哥这话有理！我若现在不说清楚，将来只怕所有的事情都会推在我的身上，我岂不冤枉！”说罢起身告辞道：“我刚从平安州回来，还没有见过老太太和太太呢。”贾珍听了，也不挽留。

    贾琏回到荣国府，先去见贾母，刚好王夫人也在。贾琏给两人见过礼，站在一边，贾母道：“琏儿，你还有事情？”贾琏跪下道：“老太太，太太，琏儿正有一事想讨你们的主意，请让她们都下去我才敢说。”贾母王夫人忙问道：“什么事情？”贾琏看着侯在一旁的几个丫头，没有说话。贾母见贾琏一脸认真，忙叫屋子里的丫头全下去。贾琏把门关了，跪下道：“老太太，太太，我现在心急如焚地赶回来，是有大事情告知！”说罢把凤姐以自己名义干涉李守备公子婚事至人家破人亡，还受贿赂三千两银子，指使张华去都察院等事情全说了一遍，然后道：“老太太，太太，如今云光已经削职为民，遣回原籍，不知道我们府上会不会受连累。若不是我在平安州和同僚偶然问起，只怕我死到临头也不会知道有过这样的事情！我还听说云光的案子是皇上派太子亲自去平安州和长安府微服查访的，若没有查清楚，云光就不会出事，若已经查清楚，只怕皇上已经知道我们府上与云光的事，所以我来讨老太太和太太的主意。”

    贾母听了，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的说道：“若说凤丫头会吃醋，我倒相信，若常以你的名义私通外官，我还真不信她有这么大胆！”王夫人也道：“琏儿不会是听人乱说的吧？”贾琏急道：“老太太，太太不信，只怕现在把她叫来，自可以问清楚！”贾母想了想道：“琏儿，你打开门，叫鸳鸯过来！”贾琏起身，打开门，贾母道：“鸳鸯，你现在去叫凤丫头过来，我有话要问她。”又对贾琏道：“琏儿你这里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说的是真话！”王夫人此时也不敢言语。

    一会儿，凤姐和平儿进来，见氛围有些不同，正在纳闷，只听贾母不似往日温情的问道：“凤丫头，自你进府，我看你也是个能干的，管着这个家，也还像样。今日我问你两件事情，你可要据实回答！”凤姐点头道：“老太太，你只管问。”贾母于是将贾琏刚才说的事情说了一遍。凤姐从贾琏回府的态度和刚才贾母的话，也猜到了可能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心里倒很快平静下来。听贾母说完，凤姐也不问为什么贾母突然问起这些陈年往事，见贾琏站在一旁，满是鄙夷和冷淡，平静地回道：“老太太，太太，这两件事情是我做的。”

    贾母听了，惊问道：“凤丫头，你可知道这两件事情可能带来的祸事？”凤姐道：“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心狠手辣，我也认了。金哥的事情是别人求上门的，三千两银子不得白不得；尤二姐的事情是我做得过了点，但我咽不下被人骗的闲气！”贾琏冷笑道：“可是二姐和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凤姐听了，看着贾琏也冷笑道：“我毒？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算计人，算计钱，为的是什么？我一个人吃得了多少？穿得了多少？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谁体谅过我？自娘娘省亲以来，府里早已经是入不敷出。府里上下几百人，不能缺吃穿用度，谁去张罗？我自己三灾八难的，有了个哥儿也掉了，我若像大嫂子一样享清闲安富贵，我何至于此！我今也想明白了，二爷在府里时，可以找鲍二家的，可以瞒着我暗娶尤二姐，可以光明正大把秋桐迎回屋子。后来二爷建功立业，去了平安州，我还以为二爷公务繁忙，一年不过一封书信。我还日思苦想有一天二爷会派人来接我。如今中秋在即，似乎我心想事成，二爷终于肯回来看我母女，与家人团聚，没有想到二爷是为了回来找我兴师问罪。如今我罪也认了，二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在乎！”

    贾琏听了，无言以对。贾母见几人都没有说话，对凤姐道：“凤丫头，你知道吗，那个云光，皇上已经把他召回来，并已经削职为民遣回原籍，他的案子还是皇上授意太子去亲查的，若皇上知道了我们府与云光的事情，你说该怎么办？”凤姐道：“老太太，太太，你们不必为难。如今我已经惹下这祸事，我也不敢求情，若上头查下来，你们就照实说了吧，就说是我贪财瞒了大老爷和二爷做下的。事已至此，我愿意离开这里回金陵去。”

    贾母王夫人听了，心下也恻然。王夫人道：“凤丫头，你是我的亲侄女，府里几百人都看着我们。你也知道你伯父的为人，眼下他就要回来了。事已至此，为了娘娘，为了贾府，也为了我们王家，你还是回金陵住些日子吧。你哥哥王仁已经听你伯父的劝离开京城回金陵。你过了节就回金陵去，等过了这风头，让琏儿再接你回来。至于巧姐，也七八岁了，你尽可以放心，我们会帮你照看好！”平儿听了，跪下滴泪道：“老太太，太太，那让我陪二奶奶回金陵吧？”

    凤姐听了，拉起平儿道：“平儿，你的情我心领了。我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就是弃妇一般，你何苦自断前程！你留下吧，就当我求你，你帮我照看好巧姐，愿下世你为主子我为奴回报你！”平儿哭道：“二奶奶，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始终是我的主子，你身子不好，我不放心你，二奶奶，让我陪你回金陵吧！”

    凤姐惨然笑道：“傻丫头，我如今已经是弃妇之身，我虽然是薄命之人，但我不想你与巧姐将来和我一样，你好好照看巧姐吧！”说罢向贾母和王夫人跪下道：“老太太，太太，谢谢你们几年来对我的信任和关照，是我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望你们今后保重！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便动身去金陵！”说罢又给贾母和王夫人叩了几个头，站起慢慢走了出去，平儿忙上前扶住。

    平儿见凤姐并无一滴眼泪，倒有些惊讶。平儿道：“没有想到我们的爷这么狠心，竟然不说一句挽留的话！”凤姐苦笑道：“傻丫头，你还看不出来？他现在心里哪还有我的位子？你想想他回府的样子，只怕我现在死了，还正称他的心呢。他去平安州一年多，你还没有明白？已经是这样了，我何苦还留在这里讨人嫌弃？现在府里姑娘们都出去了，如今只有我可怜的巧姐。平儿，我的巧姐就全仰仗你了，我希望你看在我们一起多年的情份上，善待我的巧姐！”

    凤姐回到屋子，将府中账册整好，亲自交给王夫人。又将自己值钱的嫁妆折变成了银票，悄悄对平儿道：“平儿，我的身子不好，我这一去，自会告知我的哥哥王仁。若将来你和巧姐遇上了为难事情，尽可以找他。他虽然离开京城回金陵，想必终有一天会来京城的。府里没有事就好，若有事，只怕他看在我的情分上，会关照我的巧姐。如今这府里我对谁也不放心，我还有些衣物带不走，你得空送给刘姥姥吧。我巧姐的名字还是她取的，你帮我再送二百两银子给她，就当是我最后做一次功德吧。”

    平儿听了，点点头，两人一起收拾东西。次日，凤姐收拾了两个包袱，一个小箱子，只带了丰儿离开贾府。贾母有些看不过，到底叫人备了马车，在府门外候着。凤姐来到府门外，只见送自己的人不过是贾芸，林之孝家的及小红，彩明，平儿，巧姐。凤姐拉起巧姐的手，安慰了几句。巧姐拉住凤姐的手，眼泪汪汪不放，凤姐叫平儿和小红将巧姐拉进去。凤姐凄然上了马车，望了一下“敕造荣国府”几个大字，与丰儿洒泪进了车内，放下帘子，往东门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