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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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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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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握着六爷炙热的手走出了百乐门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六爷笑问,“在看什么?”我顽皮一笑,“过了今晚,估计以后苏家人会比我更讨厌这里了。”六爷莞尔,护着我上了车。

    车子渐渐地驶离了那个富丽堂皇却让我厌恶的地方,“清朗,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可是一文不名了,”六爷笑看着我。“没关系,只要你说想和我结婚是真的就行,”我压低了声音说。“傻瓜,那当然是真的,你没听明白吗?我又变成个穷光蛋了,”六爷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

    “明白呀,这样正好,我以前也想过,我又没嫁妆,如果我们以后吵架,这不就成了捏在你手里的短处了吗,现在好了,我们终于门当户对了,”我故作认真地说,其实也算是心里话。“哈哈,”六爷大笑,开车的洪川和坐在前面的大叔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六爷与陆仁庆正式决裂之后,很快带着我和秀娥搬到了码头边的房子去住。六爷说他一文不名自然是夸张,不过现在住在小院落里,过着普通人家的生活,我反而喜欢,秀娥也是如此。

    叶展消失的那些天是去帮六爷处理一些在外地的产业,上海的面粉厂也转卖了出去,而且价钱很高。我很好奇,现在世道这么乱,生意人都竞相出售自己的产业,价钱压得越来越低,怎么会卖了这样一个高的价钱。最后还是墨阳笑嘻嘻地告诉我,现在面粉厂的主人姓徐了,我才明白居然是墨阳买了下来,正确地说是陆云驰买的。

    陆仁庆已经垮了,看在六爷的面子上,墨阳他们也不为己甚,陆云驰甚至很欣赏六爷的有情有义。反正陆仁庆还完了债务,想要从头再来,就要靠他自己了。

    我曾经问过六爷,陆仁庆那么有钱,就算这回他借了巨款,可也不见得还不起。六爷说陆仁庆就是因为在海外投资受损,才急于赚钱去补漏洞,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去接日本人的订单,原本他还想着东山再起,所以没有轻易地变卖家产的,而是接受了苏国华的条件。

    可六爷还是拒绝了他,陆仁庆最后变卖了不少房产债券再加上六爷给他的钱去还债,听说债务已经还得差不多了。自那晚之后,他再也没跟我们联系过,而现在上海滩最风光的就莫过于苏国华了,他终于扳倒了陆仁庆和六爷这两块绊脚石。

    六爷当着众人的面跟我求婚让秀娥羡慕的不得了,墨阳也说,这才是真汉子,光明正大,敢作敢当。秀娥没事的时候总要我重复一遍当时的情景,然后她比我还要陶醉其中,我忍不住笑说,干脆你让石头也当众求婚好了。秀娥一撇嘴,说他那个石头脑子才没长这根筋呢。

    没等到六爷腾出时间来准备婚事,上海的紧张气氛变得一触即发,先是日本人声称,有人故意将日本僧人打伤,而后又有什么同盟会的日本人去烧毁中国人的工厂,这些日本人还在公共租界附近,打伤了华人巡捕。

    接着就是日本侨民集会,然后顺着四川路开始□□,前往路尽头驻扎着的日本军队司令部,要求日本军方出面干涉。途中走到靠近虬江路时,他们开始骚乱,袭击并捣毁中国人开办的商铺。

    一时间上海滩风云骤起,双方都在指责是对方的管辖不力的问题,日本军队开始增兵。我听丹青说,这些日子,霍长远就没有回家,一直留在司令部忙碌。他们内部也在争吵,有人主和,有人主战,霍长远和警备司令意见也相左,他自然是主战派。

    很多上海的商人权贵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霍老夫人本来也想带着洁远回四川老家,却被洁远严辞拒绝了,兄长和爱人都留在这里,她怎么可能离开,霍长远也支持她这样做。我问丹青她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丹青的语气很平常,她说霍长远在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家,生死相随。

    “清朗,你不去看看,江边码头那里聚集了很多渔船,越来越多,样子真壮观呢,”秀娥兴奋地跑了进来跟我说。这几天战事一触即发,为了防止日本人从海上增兵,霍长远和六爷商量的结果,就是调集渔船,驳船,全部聚集在深水码头,阻碍日本商船或军舰的靠近。

    “知道了,我把这些写好就来,对了,你再帮我弄些墨来好不好,可能不够用了,”我这些天不知写了多少条幅,都是鼓舞士气的口号,每个人都在干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好的,我这就去,”秀娥转身跑了出去。

    又写了几幅之后,墨也快见了底,我正想着秀娥怎么还不回来,门口人影儿一晃,我笑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写完了一幅之后才抬头看去,我不禁一愣,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袁素怀。

    “袁小姐?”我叫了一声,“云小姐,好久不见了,”她微笑着说。我不禁有些奇怪,自从陆仁庆垮台之后我就没再听说过她的消息,有人说她早就回了北平,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好,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袁素怀一晃手里的腰牌。“这样,那你是来找叶展的吗?他在码头那边,要不要我派人去找?”“不用,我是来找你的,”袁素怀一笑。我愣了一下,找我?

    袁素怀踱到书桌前,低头看我写的条幅,“团结一心,驱逐东洋,”她念了出来,然后抬头对我一笑,“字写得不错呢?”我刚想客气一下,门外又进来了一个男人,看着却很面生。

    “你是?”我话还没说完,那个人突然蹿了过来,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尖叫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我用力挣扎着,脖子却被越勒越紧,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袁素怀突然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那个人的手臂立刻松开了一些,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可更让我震惊的是,袁素怀方才说的居然是,日语。

    我按着自己的脖子,勉强发声,“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微微一笑,走到我跟前,“没什么,带你去见一个人,别害怕,你认识的,说真的,源少佐很欣赏你呢。”

    “啊,”我张大了嘴,“你居然为日本人做事?!你是汉奸!”“哼哼,”袁素怀好像听我说了笑话一样,“我怎么会是汉奸呢,要是我帮支那人做事,应该被称为日奸了吧。”

    她说支那人,只有那些狂妄的日本人才用这个词汇,我不敢置信地盯着袁素怀,这个十三岁就在北平登台的名伶,她怎么会是日本人?!看着她自信又带着得意的笑容,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

    叶展在北平遇刺时恰好被她救起,然后她顺理成章地进入了陆家,接近了了六爷和陆仁庆。叶展表面上风流花心,实则心如坚冰,陆仁庆眼里只有钱,女人不过是个道具,而六爷一向洁身自好,袁素怀的美色一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后来在戏园,我无意间听到姜瑞娉说自己的戏演得不错,当时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姜瑞娉是警备司令唐斐的情妇,唐斐则又跟苏国华沆瀣一气。看来这应该是日本人和苏国华设计的,好让袁素怀有机会更进一步接近六爷,只不过他们应该没有成功。

    我吃惊又愤怒的样子显然让袁素怀很开心,她捏起了我的下巴,看着我笑说。“我姓袁没错,不过不是这个字,而是……”“源清和的源,”我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字。

    袁素怀咂舌地摇了摇头,“太聪明可不好啊,小姑娘,很容易短命的。”说完她状似无奈地对我一笑,“不过要怨就怨你那个六爷吧,我想尽办法迷惑他都没成功,他对你还真是痴情啊,这样的男人真不错,说实话,我也很喜欢。”

    我知道最近大家都在码头上帮忙,外围虽然戒备森严,里面反而没有几个人。守卫的人不知袁素怀的底细,看见腰牌自然就放她进来了,估计这腰牌不是陆仁庆给她的,就是她偷的。

    “怎么不说话?”袁素怀低头一笑,“嫉妒了?陆城的身材确实不错呢。,让人想入非非。”她意有所指地说。我知道她不过是想让我难受,可心头的火气还是窜了上来,我对她笑了笑。袁素怀不禁一愣。

    “我上次也告诉过你了,最好你别打这个主意,”说完我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她的肚子上,袁素怀不防备,尖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我就觉得自己的头发被那个日本人狠狠地往后扯去,虽然痛彻心肺,我依然觉得很解气。

    袁素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散乱地怒视着我,她刚要冲上来,又一个男人跑了进来,指了指外面,飞快地说了几句日语。袁素怀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冲我身后的男人一点头,他捂住我的嘴就往外走。

    一出门我就看见秀娥躺倒在屋外,我只觉得眼前升起一片红雾,开始不要命似的挣扎。袁素怀走上来用力给了我一耳光,我顿时觉得嘴里一甜。她低声说,“你要是想让她死,我现在就成全你,”我立刻僵住不动,又看了一眼秀娥,心里疯狂地向上天祈祷着,还好,她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们正要带着我出门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明旺的声音,“哟,这是谁的车呀?”然后他扬声喊了一句,“清朗小姐,我是明旺,青丝小姐请您过去一趟。”我盯着袁素怀,看她怎么办,谁都知道我今天没出门,一直在屋里写东西。

    袁素怀却突然开口,“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谢谢你啊,”她的声音几乎和我的一模一样,语速,方式都像。我一阵头晕,怒视着她,她却得意的一笑。“好嘞,”明旺轻快地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了会儿,袁素怀听着没什么动静了,就带着我往外走,刚要把我塞上车,就听见叶展的声音传来,“你跑来催清朗也没用,她就一双手,能写多快,你又讨厌墨汁的臭味不肯写,明旺刚才不是说了吗……”他的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然后迟疑地说了句,“凤兰?”

    我强行扭过头,看见叶展手里捧着一堆纸张样的东西,他和陆青丝都站住了脚,突然看清了那个男人抓住我不放的样子。叶展脸色登时一变,“哗”的一下扔了手里的东西,我就听见陆青丝尖叫了一声,“七哥!”然后一声枪响,陆青丝就跌倒在了叶展的身上。

    “青丝!”叶展狂吼了一声,袁素怀迅速地把我推上了车,车子一下子就冲了出去。我刚想挣扎,一记重拳落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我眼前顿时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头痛欲裂地清醒过来的时候,鼻中闻到的还是江水的腥味,我勉强睁眼看看,发现袁素怀披头散发的半蹲在一堵断墙之下,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样式精巧的□□。

    “你醒了?”她头也不回的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环顾着四周,发现这里是码头靠近江边一处废弃的房屋,这会儿透过残破的墙壁,都能看见江水。这么说,我们还没有离开码头,袁素怀没成功。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头又是一阵的疼,可是手脚都被绑住了,也没办法去揉。“你还笑得出来,就算我逃不出去,你也会为我陪葬的。”袁素怀回过头来笑说,□□冲我一晃。“源清和想用我威胁六爷,清空码头的船只是不是?”我低声说。

    “哼,我就说过,太聪明的人都早死,”袁素怀一瞥嘴角。”你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身份吗?”我刻意地拖时间。“那又怎么样”她冷冷一笑,“一个死人是没有身份的,”我被她的笑容弄得心里一寒,她不再理我,转头向外喊,“陆城,不要再拖时间了,你的决定是什么!”

    “袁小姐,我说过,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的,”六爷的声音响了起来,袁素怀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是吗?那就等着给你的清朗收尸吧,”说着她用力揣了我一脚,“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

    “清朗!”六爷和墨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袁素怀笑了一声,“好吧,如果你说什么也不答应我的条件,那我退一步,你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然后答应安全的放我走,如何?”“可以,你放清朗出来,我过去,”六爷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六哥!六爷!”叶展和大叔急喊了一句。

    听见叶展的声音,我立刻想起中枪的陆青丝,叶展在这里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陆青丝没事,要么她已经……我恨恨地看向袁素怀,这个蛇蝎女人。

    “没关系,反正船只不能清,这是国事,可清朗是我妻子,这是家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要再说了,”六爷沉声说。我从刚才就发现,腿上绑的绳子有些松脱,显然刚才是太着急了,绑我的那个日本人也没注意。

    我悄悄地蠕动着双腿,袁素怀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外面,她又以为我被绑着,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听着六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腿上的动作也大了起来。

    袁素怀突然回过头来,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可她只是一把将我拖到了身边,用枪指着我的头,然后低头对我一笑,“他对你真好,可以为了你去死。”我一边假做挣扎地活动着自己的腿,一边说,“羡慕吗?不如你放开我,然后自己也去找一个啊,”我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顺嘴胡说八道着。

    可她却笑了起来,很温柔,就像我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我已经找到了,不过,是我愿意为他去死。”我不禁一愣,这时六爷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我满头大汗,袁素怀扬声说,“陆城,你站在那儿别动。”

    我一直半躺在地上,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就听见六爷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很好,你身上应该有枪吧,我是个女人,胆小,不如你自己了结自己吧,”袁素怀冷笑着说。

    “六爷,不要,”我大叫了一声,袁素怀也不阻止,她可能觉得这样更有趣些。六爷冷声说,“我信不过你,你把清朗放出来,我就在这里任你处置,决不食言。”

    “哼,这可不好办了,你让我仔细想想,”袁素怀感叹了一声,她的枪突然用力指住我的太阳穴。“真遗憾,原本想拉个有分量的垫背,看样子只能让你的六爷痛苦一辈子了,”她压低了声音说,然后又用日语低喃了一句什么。

    我大惊失色,腿上一用力,绑着的绳子顿时散开了,袁素怀的手却像铁扣一样,紧紧勒着我的脖子。我正要做最后一搏,一个黑影却突然从破败的里屋闪了出来,一棍子就敲在了袁素怀的手上。

    袁素怀尖叫了一声,枪也飞了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的六爷扑了进来,我就听见“嘎巴”一声,袁素怀软软地瘫在了地上,她双眼大睁。“清朗,”六爷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一连串的惊吓之后,我根本就哭不出来,只会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陆城,陆城……”

    “好了,好了,没事了,”六爷轻声哄着我,又帮我解开绳索,一阵纷乱脚步声传来之后,我就听见墨阳惊叫了一声,“徐墨染!”我大惊,赶紧从六爷怀里探出头看了过去。

    虽然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他身后却是一身湿漉漉的石头和明旺。我看了一眼六爷,应该是他刚才让石头和明旺从江水里潜游过来的吧,这间破屋的背后就是荒废的堤坝。

    可没想到救我的却是徐墨染,虽然六爷说过没找到他的尸体,但他居然一直躲在了这里。袁素怀应该也是慌不择路的时候,跑到这里的,估计她也没想到这间看着快要倒塌的破屋里,还会有别人。徐墨染冷冷地看着我们,表情既不是以前得意时的张狂,也不是破落后胆小如鼠的猥琐。

    “谢谢你,”六爷突然说了一句,我听得出他是真心道谢的,我也想这样说,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不必!”他的声音沙哑,“清朗曾经劝过我不要吃大烟了,还有她的手指,这就算是扯平了,虽然她的关心很多余,”我不禁一愣。

    “徐墨阳,”徐墨染不再看我,看向神情复杂的墨阳,墨阳不开口,只是瞪着他。“我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很多事情我都不在乎了,但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什么?”“徐广隶……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徐墨染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轻轻地抽了口气,转了头去看墨阳。

    墨阳两眼变得赤红,拳头松了又紧,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我不自觉地攥紧了六爷的衣服。墨阳突然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徐墨染说,“不是,”我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赶紧把头埋在了六爷怀里。

    “哼哼,”徐墨染突然惨笑了起来,“徐墨阳,虽然你和我说的话从来都不好听,我也不爱听,但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谎话,谢谢你的……谎话。”我抬头看去,他再不理会我们,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沿着江边走去,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暮色里。

    墨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突然拔脚追了过去,我下意识地想叫住他,六爷对我摇了摇头,“他们毕竟是兄弟,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怔怔地点了点头,墨阳方才说不是,不知道是因为徐墨染救了我的命还是……

    抬眼看见一身湿的石头,立刻想起秀娥,“石头,秀娥她没事吧!”“没事,她只是被弄昏过去了,”石头冲我一笑,“你放心。”我顿时松了口气,六爷扶着我往外走去,再经过袁素怀尸身的时候,六爷刻意的挡住了我的视线。

    一出来,我看见了正对我微笑着的叶展,赶紧问,“那青丝呢,她也没事吧。”“还算幸运,子弹只是擦过了她的头,流了些血,等醒过来就应该没事了,”说完叶展脱掉了自己的大衣套在了我身上。“喔,那就好,谢谢你,”我安心地一笑。

    一个小巧的荷包突然从大衣口袋里掉了出来,叶展弯下腰捡了起来,“这是青丝挂在脖子上的,刚才掉在了地上,我捡了起来,就顺手塞在了衣兜里,呃……回头你还给她吧,”他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荷包递给了我。

    那个荷包是淡黄色的,有一股淡淡地香气,我好像在那里闻到过。心里突然一动,我打开荷包,发现里面装的果然都是风干的桔梗花,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六爷见我愣愣地看着这个荷包,对我说,“那天从花圃回来,青丝就让人去弄了这些花来,风干之后做了这么个东西,她还跟我说喜欢这花的花语什么的。”“花语?”叶展嬉笑着说了句,“花还有语言吗?女孩子的玩意。”

    “绝望的爱,”我轻声说,“什么?”叶展问,“桔梗花的花语,是绝望的爱,”我又说了一遍。看来洁远那天说的话,她还是听到了,怪不得她说她不舒服,提前回去了。

    叶展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六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老七……”他话没说完,叶展突然伸手把荷包从我手里抢了回去,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抬头看向六爷,他对我安慰地一笑,“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我点了点头,暗自期盼着叶展和陆青丝之间的鸿沟能够消失。

    六爷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往回走去,夕阳的余晖正恣意地洒在天边,江水,和我们的身上,一切都好像被金色染了一样,显得祥和安宁,方才所经历的生死边缘,竟恍如隔世,六爷的体温让我分外安心。“我想去码头,”我轻声说,六爷低头看我,“我以为你需要休息,跟着我,好像总会让你受伤害。”

    “那你觉得我是个累赘吗?”我笑问,“当然不是,”六爷立刻反驳,我搂住了他的脖子,细声说,“那我所经历的一切就不是伤害,而是我得到你,必须要付的代价。”

    六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他低声说,“我爱你。”在江边夕阳的映衬下,我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动人的一句话,“我也爱你,”我哽咽着说。六爷干燥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没有辗转,只有最紧密地贴近,唇与唇,心连心。

    “对了,你喜欢的花是什么?”六爷抬起头轻松地问了一句,我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狗尾草吧,”六爷微微一怔,“狗尾草?这有花语吗?”“有啊,死皮赖脸的纠缠,”我做了个鬼脸。六爷哈哈一笑,“这个好,我也喜欢。”

    到了江边,六爷慢慢地坐了下来,他小心地用大衣把我裹好,我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看着江面上布满了渔船的壮观景象。“我们会赢的,对吗?”我轻声问,六爷点点头,“当然,我们一定可以驱除外敌,守护自己的家园不受侵犯。”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大哥离开上海了,”六爷说了一句,我稍稍坐直了身子。六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苦涩,“走了也好,他既然只想做个彻底的商人,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大家见面也尴尬。”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一笑,“我没事,我变卖家产还给他的那些钱,就算是跟他从此两不相欠了吧,这样我心里也好过些。”我点了点头,“不管你想怎样做,我都支持你。”

    “清朗,我一直记着你说过的那句话,只要坚持,就有希望,我们现在有了希望,就更要坚持,”六爷微笑着说。我慢慢地放松下来,“是啊,坚持就有希望,”我指指江面,“这也一样,”“当然!”六爷点头。

    我们一起看着天边晚霞,还有不时掠过江面的水鸟,虽然艰苦的斗争就要到来,可我们依然珍惜眼前的一切和彼此。“等我们可以开怀大笑的那天,清朗,我要给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六爷用嘴唇摩挲着我额前的头发。

    “好呀,只要能结婚,有没有婚礼都行,”我笑咪咪地说,六爷“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身为一个小姐,要学会矜持才好啊,哪有像你这么爽快答应的。”我点了点头,“明白了,那先生你怎么称呼?”

    六爷好笑地看着我,但还是顺着我的问题回答,“陆城,”“承诺的承吗?”我故意学着苏大小姐那天娇滴滴的口气说道,六爷忍不住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认真地说,“不,城墙的城,可以保护你的城,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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