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接过话茬说：“施以暴力的权力只能掌握在公认的执法者手中，否则秩序就会崩塌，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是的，你有没有思考过，汤溯光在率领团队成功推进铁穹计划的同时，为什么没有放弃白金计划节约人力物力，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依然把白金时代和时心创造了出来？”
“你的思维有点跳跃了……哦，我明白了，你认为白金时代和时心是汤溯光特意为铁穹时代留下的秩序维护者，不过这个结论不是和你刚才的观点相悖吗？”
能这么快捋顺这些话背后的关系，她果然很聪明。
“不，并不相悖。以我们的意志去使用白金时代和时心的力量，确实看起来和动用私刑执法没有区别。”余哲森解释道，“不过如果汤溯光的本意是让时心成为主导，由她来控制白金时代成为新世界的秩序守护者呢？”
“因为时心是ai，所以她比身为人的我们更加公正。”安何对这个答案感到信服。
“假设这就是汤溯光为新时代绘就的宏伟蓝图，但现在时代的走向已经偏离了他的计划。出于某些理由，管理局废除了这个方案，拒绝让时心和白金时代成为秩序的守护者，转而建立了以安全局和防卫军为主体的执法者队伍。”
“是因为梅瑟先生吗？你会这么想。”
“难道和时心融合之后的你没有思考过这些吗？”余哲森反问。
安何罕见地用沉默来应对他的问题。
出于对她的了解，余哲森已经知道了这份沉默代表着安何承认她也思考过这些。
只是站在从小到大作为铁穹公民以及安志天之女的立场上，她很难说服自己深入去挖掘管理局的黑暗面。
“小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想法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或者，你可以利用时心的能力，直接知晓我内心的想法。”
“不，我想用过去的方式和你相处，不借助任何力量。”安何执着地说道，“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可以互相通过观察彼此的眼睛进行交流沟通，现在我看不见你现实中的眼睛，但至少我们还能听到彼此说话。”
余哲森笑了：“那你觉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感管理局的？”
“那个……代号叫d的女孩……从高楼上跳下的时候吗？”
虽然这段历史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时候安何并不在场，不过得益于和时心的融合，她也大致知道余哲森经历过什么。
“其实我从知道有单身税的时候就已经讨厌管理局了，得知你接到婚育局相亲安排的时候更是觉得烂透了。”
“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是十二分认真地在和你讨论。”安何被气笑了。
“我没说谎，当我意识到这个世界秩序一边宣扬着平等自由又一边逼迫着年轻人结婚生子的时候，我就发现它的表里不一了。”
“那你为什么还加入安全局，成为它的守护者？”
“因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是这个阵营的。”余哲森的回答朴素得无可辩驳，“你，老安，我的父母，克莱尔教官……以及后来我遇到的很多人，大家都生活在这个秩序之下。虽然我知道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的腐烂很严重，但至少大家还能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
安何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很早就学会妥协了吗？”
“逃避和妥协是我的生存法则。”
“那今晚为什么又突然产生了要完美通关接下来的案件的想法？是那个新人的话鼓舞了你，还是那个蒙面女侠刺激了你？”
“这其实也是一种妥协，因为我向铁穹秩序妥协了，为了守护它不至于崩坏到让我在乎的人活不下去，所以要去和所见的罪恶战斗。”
安何忍不住发出一连串轻笑。
不过她不是在嘲笑，而是在表达某种喜悦的心情。
“你想不想听你离家出走之后我去相亲的故事？”
“不想。”
“妥协一下，我想说。”
“不，我不妥协，我选择逃避。”余哲森把机车的油门拧满，让引擎的轰鸣声和跨海大桥上的风声掩盖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