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自然。老袁你也小心啊，这可是你一个人呵，可莫睡得死了。”
“哪里，我这也是刚从内城回来，惦记着些帐本子，哪睡得着。”袁师父打着哈哈道，“再说了，我老袁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一两个土西人也未必收拾得了我。”
“哈哈哈！”笑声又起，“可不是，老袁也是战场上九死一生的。”
随着一声“走了，走了”，笑声渐去。
“看把你能的。”是袁师父的声音，却是近了。
宋双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又听袁师父念叨，“走吧，走吧，趁着黑赶快走吧，到内城反而好藏些。”
这是在和谁说话，又象是自言自语。
“碳儿呵，你这要是猛一窜出来，谁知道你是西国的猫还是土西人的猫，还有你命！内城先躲着吧。”
咳了咳，“可你又得赶快回来诶，要不我可得审你，你可是跑土西去了。”
‘碳儿’？没听到‘碳儿’的声音啊，宋双当然记得‘碳儿’就是袁师父养的那只猫。
这哪里是在说‘碳儿’，这分明是在说我啊。
宋双明白了袁师父的意思，也决定暂时不上去。这带着个土西人上去了，不是明了让袁师父为难，拖累师父嘛。
师父已经说了，等天黑了去内城。
去内城，内城反而安全些。
可为什么要去内城，去内城是藏这个土西小子，可我为什么要帮这个土西小子呢？
袁师父的脚步声也渐渐去了。
“你真没杀过我们西国人？”
“没有，”黑暗中土西小子回答，“我这是第一次打仗。”
土西小子应该明白宋双的意思，但忽然没头脑的反问了一句，“可你杀过我们土西人。”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对我……
“打也是百姓苦，不打也是百姓苦。”黑暗中，土西小子的声音满是苦涩，“一将功成万骨枯，由得你还是由得我？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还是我。”
宋双沉默。
片刻，轻声问，“你父母还都在吗？家里兄弟几个？”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娘还在。”
不知道？这小子不会是给吓傻了吧！
“土西也是分成几个部落的，我娘是河滩部族的人。”
黑暗中，土西小子缓缓讲起一段往事，“十四年前的一个夜里，上土西忽然进攻河滩。上半夜，我娘还在河滩人的泥棚里，下半夜，就到了上土西人的毡房里。”
满是苦涩凄楚的讲述，“后来就有了我，我不知道我爹是死在上土西人刀下的河滩人，还是杀死过河滩人抢了我娘的上土西人。”
一声苦涩的笑，“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不知道他们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还是我同母异父的。我还有两个哥哥，我不知道他们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根我没有一点关系。”
土西小子长吁了口气。
这话听着很是麻烦，但捋了捋，宋双还是明白了。
这土西小子挺可怜。
“可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这话象是有些问不出口，但好奇心还是让宋双问了出来，你娘怎么好意思把这事告诉你。
“土西人和你们西国人不一样，女人就是战利品，男人抢了其它部族的女人是荣耀。女人被人抢去也不羞耻，他的男人都不能保护她，她又有什么羞耻的。所以，对这种事从不隐瞒。我娘只是想让我知道，不管我身子里是上土西人的血还是河滩人的血，都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不受人摆布的人。”
宋双暗叹又暗赞，是这个理儿。
“我也觉得这没什么，其实，我娘最初也不是河滩人。我娘是石涝子人，还是个小女孩时，也是被河滩人抢去的。我娘的爹娘给河滩人放羊，做了半辈子的奴隶。”
“没什么隐瞒的，我娘就是要我知道，做一个能做得了自已主的人。”又一声苦涩的笑，“可我没做到。”
沉默，宋双问，“你们土西人也打来打去？”
“打，都是土西人但又有不同部族，四年前，上土西才征服了下土西。现在，土西人的首领是上土西人的王，算是有个说了算的了，暂时不打了。”
长吐了一口气，象是想让自已放松，“我不想杀人抢掠，我只想有自己的羊群牛群，头上是蓝天脚下是青草，放羊牧马。”
土西小子竟轻轻凉起了小曲，沉浸在蓝天绿草里了。
“你娘不是一般人，你也不是一般人，不象是个小兵。”宋双顿了顿，“你脑子里想得多，还有，你能说这么好的西国话。”
“我说过，我们家旁边有你们西国人，十几户呢。”土西小子咂了咂嘴，“他们做的饭好吃的很呢。”
宋双忽然回味起那肉干的味道，也不错。
“走，天黑了，我们走。”
宋双忽然下定了决心，要让这个土西小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