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艾麻利地收拾一个小包,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现金,独自回麦城去。车子开出市区,她突发奇想,说:“绕到xx小区去一趟吧。”
盛强和艾家燕新搬入的拆迁安置小区她知道地方,花店的地址昨天盛夏也跟她描述了,说那一条街有五家医院和三个学校,开花店好赚得很,一年365天都有生意。
果然,简艾一眼就认出花店的招牌,虽然才大年初三,可是盛强夫妇已经开门做生意,门口摆着五颜六色的花篮,支着一张桌子,盛强跟左右开小铺子的人一起搓麻将。
这会儿没有客人,简艾坐在车内,没下去,看见母亲依偎在盛强身边,两个人挤一张板凳,不嫌肉麻,不时还调笑两句。
简艾沉默,此刻她是个多余的人,走过去,说什么呢?新春吉祥,恭喜发财?离家太久,她已是陌路人,此刻隔着车窗,一条街的距离,仿佛和他们隔着一条广阔的银河。
她对司机说:“走吧。”
路上不算堵,一小时就到了。外婆家还是老样子,光线暗淡,破败狭小,总有股说不清的怪味儿。老年人喜欢屯东西,什么都屯,纸箱子空瓶子十年没穿过的破袜子,塞满屋内各个角落,几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简艾还是觉得很亲切,小时候家里穷,但是外婆对她挺不错,每次去,都会塞给她几块钱,还拿玻璃罐里面的冰糖给她吃。
外公死得早,外婆没什么收入,就靠着舅舅过活,但是舅母很凶悍,外婆一直是一个人住着,跟周围的老姐妹互相照应,还算应付得了。这几年艾家燕手头松动时会寄些钱来,当年决定改嫁,确实是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总不能投靠比她还要穷的老母亲?
简艾一进屋,外婆就乐得露出假牙,拉着手,喜极而泣。
“听你妈说,你现在有出息啦,住大房子,赚很多钱!”
简艾脸红,忙说:“没那么夸张,别听我妈瞎说,我也就是替人打工,赚点工资养活自己。”
话虽如此,简艾还是把红包塞给外婆,她包了8888,讨个吉利。外婆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简艾孝顺。
“比你舅舅强,就除夕夜来瞧了瞧我,吃了顿饺子就溜去他老婆家吃团圆饭了。”
“那外婆怎么过的节?”
“我们左邻右舍几个老不死的一起看春晚呀,现在年轻人出去了就不肯回来,都孤单着呢。”
简艾忙把话题岔开,替外婆换上干净衣服,梳梳头发,到街上瞧热闹。自从政府规划公开,麦城的发展像坐火箭般日新月异,这一片老房子到处都写着拆字,不久就要改建了。
“你舅舅说,叫我再熬一熬,等拆迁,分大房子,一起住。”
舅舅是男丁,简艾不好说三道四,只听着,不加评论。她也心虚,曾经在麦城买了那么好的新房子,先租后卖,都瞒着老家的亲戚呢。
逛街时,外婆见到熟人就要把外孙女夸一遍,特别强调是在天都市上班的。
“哟,天都市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打扮得好洋气!”
简艾只好苦笑,其实时尚潮流在天都那样的大城市里面是不露痕迹地推进,静悄悄地,巧妙地和各种风格融合在一起。反而在二三线小城里,一有风吹草动,满街都是最新潮的单品,姑娘们穿得可比她潮多了,而且毫不忌讳撞衫这件事。
简艾请外婆在饭店里吃了顿饭,在街市上买些水果和零食,晚上她没去住酒店,而是跟外婆挤一个铺,像小时候那样,一人占据一头。
被褥许久没洗,有股头油和脚臭味儿,外婆怕简艾嫌弃,坚持给她拿一床新被子盖,那是外婆的珍藏,粉红的缎面,米白的内衬还是手缝上去的,弥漫着樟脑味儿,是回忆的味道。
天还没黑透,外婆把电热毯打开,祖孙二人窝在被子里,吃零嘴看电视。
简艾在来的路上,已经把腹稿都打好了,状似无意,轻描淡写地问外婆:“妈妈说,她以前领养我时,原本是不乐意的,她有点后悔呢,没选个男孩。”
外婆确实是老糊涂了,脑筋没转过弯来,径直掉进简艾挖的坑里:“哎哟,家燕真是碎嘴,后悔就后悔,怎么能当着你的面说呢?”
咯噔一下,简艾的心沉下去,果然是真的!她是领养的!
很甜很甜的糖葫芦腻在喉咙里,上下不得。简艾灌了一杯水,又问:“我妈领养我的时候,我挺小吧,真是一点儿不记得了。”
外婆以为艾家燕已经跟简艾说过这事儿,加上老年人生活寂寞,最爱唠嗑,当下一点防备没有,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故事来。
“那是,你那时候小得很呢,就五六个月大,还裹着尿布。长得水灵,皮子雪白,溜圆的眼睛盯着人瞧,谁逗你都笑,特别讨喜。你妈原本想要个男孩,可是福利院里的男孩要么就老大了,脏兮兮的,眼睛跟小狼狗似的,看得人发毛,小的么又好似有点毛病,脑子不好使呀,走路有点跛呀。那倒是,健康的男娃,谁会扔掉?”
“所以,妈妈是在福利院选中我的。”
334、我从哪里来?(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