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跟彭向明谈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安敏之这个马里亚纳的总裁就算在场，也是只有在一边旁听的份儿，几乎不怎么能插话。
然而时移世易，现在安敏之愿意见他，愿意邀请他到家里坐坐，已经让他颇觉欣喜——这大概能说明，至少是从彭向明那里来说，并没有把自己剔除在他接掌柠檬有线的计划之外？
保镖代为接了礼物，佟阳明跟着一起进院子的时候，不由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安敏之那微微凸起的小腹，脸上的笑容却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彭安然很喜欢这个“大车”。
当然，他还不怎么会玩，只是看着保姆给装好了大电池之后，遥控着在院子里跑，他就吱吱哇哇地追着跑，玩得很嗨。
十一月初，燕京的傍晚已经开始有些微冷。
安敏之把佟阳明让到了茶室里，洗手冲茶的工夫，大家闲聊一些四六不着边的话题——明明大家现在最大的交集就是，马里亚纳已经手握柠檬有线超过半数的股权，随时可能入主，而佟阳明却是柠檬有线的现任首席内容官，但偏偏，大家就是硬生生地避开这个话题不聊，只聊些不相干的。
坐下，喝一杯热茶的工夫，保姆进来问晚饭，安敏之就吩咐加菜，但佟阳明却马上就站起身来，表示不留下吃饭了。
安敏之倒是也没有非要挽留，想了想，笑着说：“还真是有些事情，想跟佟总您请教，这样的话，不知道您明天有没有空儿？到我办公室坐坐？”
佟阳明大喜，马上道：“没问题！有空！有空儿！那我明天到马里亚纳去……拜访您？”
“好！那我等着您！”
“嗳！嗳！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
佟阳明坚持不让安敏之送出门来，到了二门门口，就告辞了，自己走向大门，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子开过来之后，站到这条不宽的巷子里，一边等车，一边不由得缓缓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来。
…………
周玉华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周舜卿正四仰八叉地歪在大沙发上，脚踹在一个沙发软凳上，正嘎巴嘎巴的，也不知道在嚼什么。
气不打一处来！
音响的声音出人意料的不大。
周舜卿过去在这里看电影，很喜欢开很大声音看，饶是大别墅里的这间私人影院装修奢华、隔音材料顶级，还是能在走廊里就听见不小的动静，吵得人心烦。
门口的响动，似乎是惊动了她。
她忽然停下嘴里的嘎巴，胳膊撑着身子，拧着脖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没有灯光，小银幕上的光线明暗不定。
但母女俩还是对上了眼神儿。
俩人已经快一周不说话了——主要是周玉华不理她。
都快气炸了！
好好一个大姑娘，今年夏天才刚刚大学毕业，你真说谈恋爱就谈恋爱呗，就算是其实算不上什么谈恋爱，就是个绯闻男友，而且那绯闻男友除了她之外，还跟一帮女孩子暧昧不清的，也认了，谁让那个人是彭向明呢？
跟他几年就跟他几年，反正闺女自己乐意，彭向明自身那条件，那份对周舜卿事业的支持，就跟他胡混几年，也真不算怎么赔。
而且实话说，过上几年，等俩人都腻歪了，彼此腻歪了，分了，就自家闺女这条件，论才华、论名气、论成就、论金钱、论长相、论身材，无论说哪一样，她也根本就不可能少了男孩子来追。
所以，不发愁！
结果呢？这边演唱会开完了，人家忽然就跑回家来，直接告诉说怀孕了，要回来家里住着，养胎！
周玉华当时就气了个仰倒！
关键是孩子还已经四个多月了！
她居然一直瞒到今天才说！
而且你说你这也没结婚，连男朋友都不能算是你的，你忽然就怀孕了，而且居然还是自己想怀……你就不知道要提前跟老爸老妈商量商量？
说怀就这么怀上了？
周玉华几乎要被她给气死！
人家倒好，你怎么说人家都不生气，就窝在家里等吃等喝，你不搭理她，她也无所谓，每天自己特别有规律的出门散散步，按时起床按时吃饭，除了依然爱吃保姆给她做的炒豆儿的毛病没改之外，倒是比她小时候自律了不知道多少！
闲了人家就看书、听歌、看电影！
让你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把她老爸从剧组里叫回来，两口子各种盘问，她都坚定地说，是自己特别想生个小孩，所以就偷偷怀了。
两口子都头大的不行！
未婚先孕啊，这叫个什么事儿！
你哪怕有个稍微靠谱点儿的男朋友，哪怕这个男朋友只是名义上的，说出去也不至于太难听不是？
现在这算什么？
彭向明是很成功，很有钱，据说前些天因为一个什么投资，更有钱了，可咱家也不是什么贫苦人家啊？单纯就说闺女自己，这几年下来，家底儿也有了呀！咱犯不上跟那个安敏之似的，给他生个私生子啊！
但是，没用！
人家坚持说喜欢小孩，所以特想自己生一个，趁年轻，生完了拉倒，以后就不用老惦记这个事儿了！
打胎？
休想！
周玉华一气之下，不理她了。
就连叫吃饭，都是打发家里那个用了十几年的保姆上来叫她。
“有事儿啊？”
周舜卿抬手，按下了遥控器的暂停键。
画面停下了，声音也消失了。
周玉华“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母女俩继续四目对视。
这丫头就穿个大裤衩子，看着还像是男士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彭向明的，露着两条光洁修长的大白腿，脚丫子上倒是穿了双小棉袜。
不伦不类的。
周玉华关好门，走进来，到她旁边的大沙发上坐下了。
她终于收起了腿，趿拉上拖鞋，眼睛巴巴地盯着自己老妈，又拈了个炒豆儿扔到嘴里，嘎巴嘎巴嚼，还捏一个出来，递过去，“嗯？尝尝？”
周玉华本来想皱眉推开，但这个时候，犹豫了一下，居然凑过去张开嘴。
嘎巴嘎巴的。
是挺香的。
她喜欢上这个，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也忘了缘由是个什么了，总之就是，有一回，家里的保姆炒了点豆子，她一吃就喜欢上了，这一吃就是十几年！
上大学的时候好点儿了，初中高中那几年，上课去也得带着一包炒豆子。
“就那么想要这个孩子呀？”
周玉华开门见山。
“嗯！是啊！咱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周舜卿倒也并不避忌，径直回答。
又开始吃豆子。
吃这个容易放屁，还坏肠胃。
搁在若干年以前，周玉华肯定要严厉地呵斥她几句，但这两年以来，她已经很少再像以前那么呵斥她了。
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回面，她就算待在燕京的时候，也是要么躲在她自己后来买的房子里，避着自己，要么就干脆是跑去跟彭向明厮混。
好不容易见了面，渐渐就发现，只要说她，她扭头就跑，再后来么……还说什么呀！也管不住啦，也没必要管啦！
“唉，你呀你呀……”
周玉华叹息。
周舜卿耸了耸肩膀，片刻后，说：“那什么，您要真是看见我大肚子，心里烦，实在不行我就回我自己的窝里住去！愁什么呀，有什么可愁的！”
周玉华无语，看了她片刻，忽然问：“你老实跟妈说，你怀这个孩子，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周舜卿看过来，“嗯？别的打算？什么打算？比如？”
周玉华脸上露出一抹微微的不自然。
“我都没怎么关注过，刚才去你赵姨那儿打麻将，才听她说，彭向明把柠檬有线给买下来了？”
“嗯，是啊，我也听说了，看新闻看的。”
别看这次回来之后就闷在家里，没怎么出门了，但周舜卿的消息并不闭塞——她有群，而且大群小群无数，群里什么消息都有！
齐元甚至会跟她分享最近的新经验。
发现了什么好看的衣服、包包，什么性感的内衣，她也会言语一声，没别的，就是为了馋馋她——她对齐元也这样。
当然，她最近跟安敏之的关系不错，俩人好几次在微信上聊到半夜去。
“那个……”
周玉华的脸色带着些微微的赧然，但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舜卿，你跟妈说老实话，向明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那我上哪儿知道去！不知道！”
周舜卿回答的干脆。
“他就没跟你提过？哪怕炫耀一下？哪怕是个大概呢？”
周玉华又问。
但周舜卿依然迅速地摇了摇头，“他还炫耀？人家花几百亿买了个电视网，自己都不带回来看一眼的！该拍电影继续拍电影！齐元跟我说，他最近几乎都不怎么接国内打过去的电话了……再说了，他一出道就是最好的，他的好，他的厉害，还有他很会赚钱……谁不知道啊，还用得着他自己去炫耀什么？”
周玉华无言以对。
但仔细想想，女儿说的也对。
“那……我听说，向明之前赚了一大笔钱，据说他给……你们，唉……就是他的这些个女人们，都分钱了，你分着了吗？”
“哈？”
周舜卿闻言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啊，新纪元科技的股票是吧？有啊，我有啊！”她伸出手，五根指头，“我有五万股！据说是值七千块钱一股，我这些就是三个多亿呢！他们都说，以后还会更值钱……怎么了？”
周玉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脸色渐渐就好看了很多。
果然是不白跟他的，是真金白银给资产的！
按说呢，不用说周舜卿这几年大红大紫，又是发专辑又是走秀又是代言又是演唱会的，是着实的不少赚，就周玉华自己，红了二十年，其实也不缺钱。
但歌星、演员这个级别的所谓不缺钱……比如周玉华，积攒了半辈子，所有的资产，包括房产啊现金啊收藏啊等等的，都加上，现在来说，几个亿还是有的。
可再往上，就不是一般二般的红，能赚到的了！
就当下的国内娱乐圈，堪称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鼎盛了，年收入过亿的明星，那也是凤毛麟角——更关键的是，年收入这个东西，其实很虚，交了税、给身边跟着自己吃饭的人都开了支，再加上自己一年到头的各种花销，定制的衣服啊包包啊，人情的打点啊，买买热搜，压下热搜，等等之类，都扣除掉之后，真正到最后能剩到自己腰包里的，就真的是只有谁算账谁知道了。
一个红到国内一线的明星，红个十年八年，到最后算账，手上能剩下十亿资产，就真的是很了不起了！
得是很会过日子、很会算计，同时又很勤快、很能挣的才行！
但彭向明一甩手就给了三亿多！
老实讲，这么大一笔钱，就算周玉华自己变卖下家产，也不是拿不出来，可还是眼热的——人生到老，就一句真理，钱不好赚是真的！
“那你……在他那么些个女人里，给的算多的，还是算少的？”
“呃……”
这个问题把周舜卿问住了，她想了想，说：“这也不好说是他给的吧？就是当初他有这个机会，就非得拉着我们都跟着他投钱！那个时候，谁知道后来是赚是赔呀！我反正就是听他的，他让我投多少，我就投多少呗！当时我是出了五百万，好像……我是比较多的了吧？柳米跟齐元应该是投了一千万，也就是十万股……当初没人在意这个，都是他说要多少，就给多少……”
周玉华的脸色，忽然又有一点点难看。
“那……其她人呢？你知道别人都是多少吗？”
“其她人……应该就是三百万？四百万？反正我知道，孙晓燕最少，就两百万！她那天还在群里吐槽呢，说彭向明偏心……嘻嘻！”
周玉华无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
看来这帮女人居然还聚在一起有个群……按说不是仇人就不错了，她们居然还有群！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时代真的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们聚在一起还能聊天？
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女儿跟着彭向明这都两年了，周玉华也早都适应了，对于他们相处的一些细节，以及女儿跟彭向明的其他女人相处的细节，她压根儿也不想打听、不想关心了。
“那……我还听说，那个安敏之，就是给彭向明生了一个男孩的那个，他那家影视公司的老总不是吗？就因为她给彭向明生了个孩子，所以……”
周舜卿：“一套院子，四个亿！是吧？”
周玉华：“……”
周舜卿：“哎呦老妈，你就别瞎打算了！我就是单纯想要个孩子！尤其想跟他一起要个孩子！至于这个孩子生下来，将来能分多少家产，那根本就无所谓……”
周玉华不等她说完，直接说：“你放屁！”
周舜卿：“……”
周玉华终于忍不住，谆谆而教，“搁在过去，你这么想也无所谓，反正你也很能挣钱！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我跟你说啊，我找一些老朋友，打听了一下，他们都告诉我，现在彭向明的资产，很可能都四五百亿了！”
周舜卿：“……”
周玉华：“你个傻丫头，你知道四五百亿是什么概念？那是你一辈子不吃不喝拼命挣钱拼命攒钱，也挣不来攒不下的！懂不懂？”
周舜卿：“……”
周玉华看着她，片刻后，小声问：“妈想问问，你觉得，你现在都已经怀上了，你们俩之间……”
周舜卿：“什么？结婚？”
周玉华赶紧点头，“昂！有可能吗？他提过这个吗？”
周舜卿摇头，“没！”
顿了顿，她重新开始吃炒豆儿，嘎巴嘎巴嚼，边嚼边说：“十几个女人，个顶个儿的漂亮，虽然我是最漂亮的，嘻嘻，但是……抢啊，疯抢啊！你想想，换了是你，你愿意娶其中的一个，给她理由，让她捆住你吗？”
周玉华张了张嘴，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舜卿继续嚼豆子，“可是不抢也不行啊，你要是不抢了，你马上就被涮下来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儿想踩着你的肩膀爬到他被窝里去呢！怎么办？”
周玉华无奈地低下了头。
停了好大一会子，她才终于再次开口，却是开口前先叹了口气，才说：“妈也想明白了，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打算，妈别说管不了了，就算你还听妈的，妈也不敢保证，我的眼光就比你的好！”
她又叹口气，“所以呢，我也不管了，随你去吧！只是这个事儿……怀孩子生孩子，毕竟不是小事儿！孩子虽然也是你的，但也是他的，你懂吧？咱也不是说非得贪图他那点钱不可，但例子是他自己开的，你呢，也别脸皮薄，该要就要！你不要的话，像你自己说的，别人要！人家可不会让着你！”
周舜卿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玉华诧异，“你笑什么？”
周舜卿还是笑，扛不住老妈的眼神儿，她说：“我怎么感觉……你这是不是忽然受什么刺激了？这好几天都不搭理我，今儿忽然就跑过来，还上来就跟我聊钱，聊瓜分彭向明的家产的事儿……”
周玉华听到一半就已经忍不住瞪她了，“胡说八道！”
周舜卿忽然就“哦”了一声，“我明白了，是他买柠檬有线网这事儿，刺激到你了是吧？”
周玉华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不由地说：“那可是一家电视网啊！全国就五家有线网啊！舜卿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一家电视网，是什么概念啊！”
周舜卿不说话，看着她。
她自顾自地说：“别管到什么时候说话，自己有一家大电视网，那都是大亨啊！他已经不是个明星，不是什么天才歌手、天才导演了，这是大亨！懂不懂？”
周舜卿还是只看着她，不说话。
她能感知到自己老妈内心深处的那种震惊。
但周玉华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低头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定定地在那里出神。
周舜卿也不打扰她，只是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拍拍周舜卿的手，站起身来，“走了，你接着看吧！五点半准时吃饭，别让再叫你，自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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